锐舞派对(69)

2025-10-10 评论

  羊排肉质较嫩,配料很复杂,蒜头、蒙特利尔调料、芦笋、墨西哥玉米粉、鸡汤、牛奶、胡椒粉、口蘑,吃的时候需要耐性,慢条斯理地切一小块下来,调好味道,放进口中细细咀嚼,浪费很多时间。我要的是红酒,以玫瑰蜜酿制而成的品种,盛在长颈大杯里,极大的、晶莹剔透的杯子。我知道,幻和鸟对红酒有些兴致。
  "生日快乐,姐姐,"鸟与我碰杯,"不必担心,出嫁的女人在29岁是最美的。"我微笑,我明白她的意思,29岁的已婚女人是芳香甜醉到极致的水果,再多一刻便会糜烂。我喝了一点红酒,幻和鸟吃得很香,我喜欢看她们吃东西的样子。
  "姐,等一会儿,你和林梧榆是不是还有烛光宵夜?"幻问我。她们是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他,好象熟到不能再熟的同班同学,好象——同谋。
  "没有,"我说,"我对这些没有兴趣。"我和林梧榆不通音信有两个礼拜,春天已渐渐过去,但仍没人愿意首先屈服,也许是因为懒,至少我是,我懒得追究。譬如你买了电热毯回家,不见得天天时时用着它,不过知道有那么一件物品、放在某个橱柜中罢了。丈夫也是一样。
  "老姐,"鸟伸个懒腰,叹息一声,"你这人就是缺乏激情。"我笑了,她懂什么。
  餐厅里客人不多,老板请了钢琴师,在厅堂的中央垫一块木台,放了白色浮雕的三脚钢琴,琴师是男人,轻云淡墨地带出一些陌生的旋律。我不熟悉那曲子,不知道他在弹什么,但还是好听的。钢琴历来是一种讨巧的乐器。
  "喂,你知不知道,小师弟有亲戚在咱们院工作,跟老瘪关系铁得很。"鸟神秘兮兮地对幻说。她们私下叫导师老瘪。她们的导师是上海人,我见过,相貌确实寒碜。
  "老瘪长袖善舞。"幻说,她顺手叉了一块肉喂给鸟。我啜了一点红酒。说实话,我对这酒没什么好感,葡萄与玫瑰,红光艳影,太俗太浮华。
  "听说老瘪请小师弟给他女儿补习英语。"鸟诡秘地说。
  "老瘪的女儿上高中没有?""高二了,长得跟她爸爸一模一样,像只蝌蚪。""嘿,当心小师第不怀好意。""开玩笑,小师弟有女朋友的,在他老家,是银行里的出纳。""远水解不了近火,你看他那双眼睛,水湿水润的,那是桃花眼。""他的基础倒好,本科读化学,研究生是计算机,八面玲珑。""人长得还行,老瘪这个点上,他算是男生中的一枝花了。""你不会喜欢上他吧?要不要我帮你追过来?""嗤,这种白脸男人,白得跟石灰似的,人家还以为我找了个牛皮癣呢。""牛皮癣?亏你想得出。"她们挤挤攘攘地乱笑起来。我转头看外面的街道,窗前有一排绿色的梧桐树。一部脚踏车停在街沿。一个黄头发女人牵着一只沙皮狗走过去。
  "物理系那家伙倒不错,我数过了,他一共送了你36块巧克力。""嘁,那种杂牌货。""小姐,那是金帝。""我是说人,他那人就是个杂牌货。""说不定他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伴侣,上天早晚会叫你爱上他,躲都躲不掉。""废话!上天叫你喜欢猪八戒,你会不会喜欢他?""嘿,我想起来了,上周老瘪布置的论文,我们可以叫他帮忙查资料,物理系的资料室是全校最好的。""你去找他好了,我可不露面,要不他叫我以身相许怎么办?""老瘪说了,这题目有希望被《SCI》选中,值得了。""去你的……"服务生送了一盘冰块到邻桌,我唤住她,叫她也给我一点。我漫无目的地将冰块全部没入酒中,看着它们一点一点融化掉。幻和鸟在一起永远是亲密的,但我却无法进入她们的快乐。我不懂得她们。所以我是寂寞的。
  我在水粉画华尔兹值守,头儿和头儿的老婆也在。头儿最近相中一环路附近的一间铺面,租金是此地的三倍,但地段上佳,我们商榷搬迁成本,算出一笔细目。头儿的老婆犹豫不决,她喜欢这地方,尤其她的周末锐舞派对(69)已颇有名声。后来我们就散漫地聊聊天,头儿的老婆问起林梧榆,我随意说他在加班。
  "苏画,坦白说,"头儿的老婆认真看着我,"你俩压根儿就不是同一类人。"我笑笑,我何尝不知道。
  "女人天性无非想要三件东西:男人、爱情和安全感,"我回答她,"别的无所谓。""你得到了吗?"她迫着我。这女人,何时变得这么长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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