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夫问:“中国人之外,你们也抓日本人吗?”陈三说:“必要的时候儿也抓他们。有时候儿会误抓。有时候儿日本人假扮做中国人,甚至也起个中国名字。但是一看他们矮小的身材儿,黑浓的小胡子儿,罗圈儿腿,走起来那副怪样子,就认出来是日本人。”
立夫说:“他们一定是日本和高丽的贱民。”
陈三说:“不错。一个国家派本国的贱民到外国去,使他们不守人家的国法,还给他们本国官方的保护,自然就发生这种怪现象了。”
“你们抓日本货或是日本人时,怎么办呢?”
陈三说:“若在乡间,那又不同。我们把他们送交日本领事馆的警察。这时日本人来要求退还他们的货物,往往有麻烦。但是我们很细心。货包上若写着‘军用品’,或是‘交日本司令部’,我们知道那是吗啡、海洛因、鸦片,但是我们却毫无办法。在过去一年半之间,我们抓住了几百次这种货物。”
立夫问:“海关税务司不向日本当局抗议吗?”阿-说:“啊,那就妙不可言了。税务司是提出抗议,但是日本军事当局又把他们送往日本的领事馆的警察。而我们向日本领事馆的警察抗议之时,你知道他们说什么。他们说,第一,向中国走私,在日本法律上并不算犯法,因此不能限制他们的此种活动,那意思是,所有抓到的日本人走私的,全都要释放,这是根据日本的法律。第二,他们说,走私只能在国界上发生,所以应当在万里长城上去制止,离开长城,是不可能发生的!这是他们禁止我们在长城巡逻以后说的。”曼娘说:“立夫,你觉得阿-不是应当辞去那个差事吗?至少也要调到上海或是别的地方儿啊。我只有那么一个儿子,老来是个倚靠,他的太太年轻孩子小。”
立夫看了看曼娘,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阿-说:“妈,您不知道。上海、厦门、汕头,哪儿都是一模儿一样。不管哪儿,只要有日本人,就有走私。再者,我若辞职,一定让同事笑话,说我没胆子。他们精神很好,苦干有朝气,我不能离开他们。现在我们政府最后终于采取较为强硬的措施了,情形会好转的。人人若都离开,海关的事怎么办?”
立夫说:“你也许要仔细想一想。你上有老母,下有娇妻幼子。你又是曾家的长孙。”立夫听见自己以如此客观的语气对一个青年人进此忠言警告,自己也感觉到意外。家人这个聚会散开之时,曼娘向他很感激的看了看。
姚老先生虽然卧病多日,但精力仍不枯竭,仍然病而不危,食欲还略见好转。木兰和莫愁决定继续居住下去。木兰给阿通打电报,叫他毕业后北上。
如今日本走私已经遍及全中国。国民政府向日本抗议,内称四月份一个月税收损失不下八百万元。日本并无令人满意的答复。世界其他国家在华商业继续遭受损失。日本外交部发言人在记者招待会上,关于走私的丑闻,记者纷纷发问。日本发言人表现的态度很可笑。他说中国的关税太高,所以中国应当对大量的走私直接负责。他又进一步指称,过错在于中国海关人员缺乏工作热情。国民政府为遏止此恶劣情势,做了最后的决定。在五月二十日,中央政府委员会决定:凡是中国人帮着日本人走私的,一律处以死刑。
阿非已经逮捕了些人,并且突击检查贩毒的人和北平的毒窟。在政府的新政策激励之下,他更加强了他的工作。他已经给当局上呈文,请求调陈三到北平禁烟局工作,现在陈三正帮助他突击检查毒品,抓拿贩毒和吸毒的人。
一天,有一个报告,说有一个海洛因制造厂,隐藏在大部分为欧美人居住的一条街上。
阿非对立夫说:“今天下午您要不要去?我们要去突出检查一个毒品工厂。”
五点钟,阿非、立夫,带着陈三和武装警察到了那栋房子,在两栋高洋房之间。因为是外侨住宅区,只有碧眼儿出出入入,没有人会怀疑到有毒品工厂。陈三奉命到那栋房子的后门儿去把守。因为又带上了手枪,他又心情愉快了,手不断在光滑的木头枪把上摩擦。
阿非和立夫及岗卫走往前门。一个便衣的警察去敲门。一开门,藏在两侧的警察就冲了进去,使大门不能再关上。开门的仆人被警察揪住,不能跑进去报信。此等工厂通常并无警卫,一则以为无人知道其秘密,一则仗着有日本人保护。在院子里,立夫看见屋里地板上摆着一排一排的东西,很像洗脸的香皂。阿非指出那种东西正是海洛因,即将装箱子,上面贴上标签儿“卫生药皂”、“哥德香皂”、“葛勒格香皂”,以及其他外国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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