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拿着他要送的信和他的薪水出去。
零显然是个上应天时的宠儿,每次他要走远路时都会有雨。雨中的上海灰蒙蒙的,零眺望着那些高楼的顶尖,然后例行地看了看信上的地址:“叶尔……孤白……”他消逝于雨中的街道,管他下雨还是下刀子,他没有选择叶尔孤白或叶尔孤黑的权利。
叶尔孤白金行的小楼外。
零抖着身上和包上的雨水,他打门铃,铃声在里边传得很深,开门的是曾给卅四开门的那位洋人。零奉上靠一双肉腿带来的信:“有信。”
洋人看了一下:“等着。”
门关上了,零继续抖着身上的雨水,在寒噤中看着身后雨蒙蒙空荡荡的街道。
一阵急促脚步声之后,门大开,叶尔孤白走出来:“曹若云先生!一直在等您!可以说今天一整天仅仅是为了等您-…认识?”
零看了一眼这张几乎天天要见的脸说:“不认识。”
“非常熟悉。”
“也许您看每个中国人都长得一样吧?所以我也觉得您非常熟悉。”
叶尔孤白笑:“是的是的!请进。”
零只好进去:“要回信?”
“回信?”叶尔孤白拍着零的肩,结果雨水溅到了自己脸上。
应门的洋人接过零的雨衣。
叶尔孤白拥着零的肩往里走。
零颇不习惯地看看自己的肩膀,他不习惯被这般待见。
零坐在叶尔孤白对面,隔着一张桌子。零看着窗外的雨,他永远不知道卅四也在他坐的地方坐过,那天也在下雨。
叶尔孤白又一次在看那封信,更多时候是越过信纸打量着零,似乎没有要回信的意思:“曹若云先生?”
“嗯?”
“本人?”
“本人。”
“您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一切挣钱的事情。”
“中国人总是那么会给人留面子。是的,一切挣钱的事情,最挣钱的事情。有一种钱是钱的尸体,因为你们的政治和时局无法流通,而我向我的上帝祈祷,让它复活。你当然明白我的意思?”
零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现在的注意力在叶尔孤白的身后,一张曹小囡的照片被镶在精致的相框里,从其角度看多半是偷拍的。
“洗钱?”
“是的。所以……”叶尔孤白注意到零的目光,转过身把曹小囡扣了,“我的爱人,她很爱我。”
“很好。”
“所以……曹先生,能否专心?”
“好的。”
“所以……你准备给我多少?”
“啊?”
“十万?”
零瞪着叶尔孤白。
“不可能少于八万,你要知道。”叶尔孤白认为零不友好的目光是代表不认同,“要知道你要从我这里中转的是五十万!你手上砸了整整五十万钱的尸体1
零仍然瞪着他。
66
湖蓝很狼狈,全身都淋得湿透了,上半身还有点人样儿,下半身却溅满泥垢,他是独自徒步走回基地的。
青年队拦住了湖蓝。
湖蓝等待着驱逐或者被枪杀。
“先生叫你去。”一名青年队员说。
用一条假腿从昨夜直走到至今的湖蓝忽然振作了起来,他甚至还能加快步子。
“先生不在屋里,在南小院审共党。”
湖蓝愕然了一下,但是只要劫谋还打算见他,审共党或者审湖蓝本人又有什么关系。湖蓝走过,身后留下了一条湿漉漉的脚印和水迹,在这纤尘不染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
过道上警卫的青年队视若无睹,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因为劫谋在尽头的屋里。
现在除了劫谋,没任何事物值得湖蓝关心。他迫不及待地进屋,但进门之后的景致让他不得不讶然。靛青、橙黄、纯银、刘仲达,所有的上海方军统加上长随劫谋的青年队鸦雀无声地站在屋里,他们像墙上的附着物,背脊几乎紧贴在墙上。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主子腾出足够的地方。于是这让坐在屋子中心的劫谋像坐在一个空屋里,让这本来并不宽敞的房间挤了十几个人后还显得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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