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野夫的笑声告诉我二哥答对了。“你怎么把手伸到我身边了,哈哈。”野夫笑道,“听说你出手很大方啊,送了她一件好贵重的礼物,是什么来着?”我没想到野夫会这样问。不过我不担心二哥会乱答,按照套路,这时二哥肯定会说类似这样的话:送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她说我送她什么了?因为说什么都可能对不上,只有这样打马虎眼,同时套他话。
野夫没有上当,反而说:“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送?”这有点逼人的意味,二哥只能说“没有”。但此时二哥会高度警觉,估计到我一定在被审问,而我肯定是说他送了什么。怎么办?别急,有退路的,二哥肯定会设法为我开脱。
事后我知道,二哥是这么说的:“她说我送她什么了是不是?别信她,机关长,现在的女孩子都是又虚荣又鬼精灵,我敢说她一定不知从哪儿探听到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想攀附我来取得你的关照。嘿,看来以后我得小心一点,至少别去碰你身边的美人,免得给您增加不便对吧?不过请放心机关长,到现在为止您还无须为我替她负责,我们的关系也就是吃吃饭、跳跳舞的关系,等哪天我真的送她金戒指的时候您再关照她吧,如果有这一天。”
野夫挂了电话,用手对我一指,说:“你撒谎了!”
我从他刚才的问话中已经猜到二哥不得不否认送过我东西,所以连忙说:“对不起,机关长,是我对你撒谎了,他其实没送我东西,我是……”这时我要用尴尬的神色、以最快的语速说尽量多的话,把话语权控制在自己嘴里,“怎么说呢,反正其他都是真的,这跟你要问我的事没什么关系,你又不是要了解我的人品是吧,机关长?你这样给他打去电话简直让我无地自容,你把一个女孩子的虚荣心当场揭穿,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呢?不瞒你说,那天吃饭不是他主动请我的,而是我……给他打的电话,我其实很想接近他,那天秦时光有事不能陪我吃饭,我就给他打了电话。”
紧接着,我掉转头对猴子发起反击,“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真的就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找人问嘛。我现在突然想起,那天我的车就停在他铺子门口的,停了那么长时间,我想一定会有人看见的。我以前什么时候把车子在裁缝铺门口停过那么长时间?单位那么近,我干吗不停在单位里?就因为我没想到,我要自己熨衣服,我以为拿了衣服就可以走的,所以才临时停在那儿,哪知道要停那么长时间。要早知道停这么久,我肯定就停到单位里去了。因为停了这么久,所以我相信肯定有人会注意到的,不信你可以去找街上的人问一问啊。”
我越说越有理,越说越来气,说到后面就开始带着哭腔,说不下去了就开始哭,开始哭了就越哭越来劲,眼泪鼻涕,秦时光,林怀靳(伪父亲),都哭出来了,有声有色,叫人心烦意乱。野夫哪受得了我这番哭,朝我吼:“别在这儿哭!”
我说:“我受了委屈还不能哭嘛,呜呜呜。”
他说:“要哭回去哭,给我滚!快滚!”
这是野夫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不包括后面说的“快滚”,那是他专门指着俞猴子骂的。我想,事至此真正想哭的该不是我了,而是猴子——野夫让我“回去哭”,他满怀的希望化作了泡影,心一定碎掉了。阿宽,这一仗真的好险啊,我差点都回不了家了……
事后我了解到,俞猴子所以知道我那天和秦时光在幽幽山庄,是因为秦时光出门前跟他提起过,他临时有事,给秦时光打去电话,让他去办(其实也是安排人吃饭),秦时光只好如实说,约了我,要去幽幽山庄见我。电话打过后不到两小时,秦时光路死街头,怎么说,俞猴子都会怀疑这跟我有关,所以急着找我谈话,想对我来个“措手不及”。我虽然一时找了个说法,还大哭秦时光“灵堂”,他表面上放过了我,背地里还是对我在做调查,很快探知到,那天事发前我去过裁缝铺。向他报这个信的人,是我们总机房的一个小姑娘,我曾经跟她同过事,认识我的。她那天上夜班,白天没事,约了人去街上吃小吃,出门时看到我的车停在那。
这个小姑娘是猴子同乡的女儿,是猴子一手安排进保安局的,对猴子言听计从,如果她早些时间向猴子报告这事,阿牛哥哪还会有今天。这样猴子收获就大了,人赃俱获。可小姑娘说迟了。说的时候天黑了,阿牛哥已经出发上路了。
小姑娘说这事也是偶然,她不是上夜班嘛,九点钟接班。我在那儿干过,知道那些人上班在干什么,闲的时候经常偷听人家电话,尤其是长官的电话,忙着都要偷听。九点钟后电话少了,人又不困,正是偷听电话的高峰期。那天猴子电话特别多,正在四方打听我的情况,她偷听到了,看猴子好像挺着急这事,便报告了。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