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约三天,都是老样子,电话不接,登门不理,静子像死了心了,老金也没了劲。但二哥不死心,也有劲,他对我和老金宏篇大论地做分析,讲道理,“静子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去努力见她。她不肯见你说明什么,老金,说明她怕见了你会熬不住向你诉苦,她心里一定被苦水涨满了,只要稍有机会,苦水就会倾泻出来。可她在里面有什么机会?那些人都是腾村的爪牙,腾村敢当着人强xx她,说明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人,那些人都不可能安慰静子的。能安慰她的只有你,老金,我有种预感,只要你们相见了,她一见你可能就会倒在你怀里哭。小妹,你替老金想想办法,怎样才能把静子请出洞来。”
我的办法是让老金装病,住进医院,然后我给静子写了一封信,交给断手佬,让他转交静子。我在信中说,金深水生病了,为什么?因为你静子变心了。谈情说爱,挑三拣四,这山望着那山高,谁都是难免的。本来嘛,你静子条件比老金好,你静子有新的心上人,很正常,可以好说好散。可你静子什么都不说,翻脸不认人,死活不见人,让老金天不知,地不知,上不是,下不是,这太折磨人了,也有失你静子的风度。我诚恳地劝静子出来看看老金,至少跟他告个别,问个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相好这么长时间,老金总有一点好值得你想念,静子你就给他一点起码的尊重吧。
我的信写得不长,但句句是理,声声是情,又句句不是理,声声是讨伐,静子看了一定会又吃惊又感动的。我算好时间,准备过上一两个小时,等静子看了信、思前想后一番后,再给她打去电话。结果,我回单位没一会,静子主动给我来了电话,问老金的病情。我故意很冷淡,说:“死不了的。放心,见不到你他不会死的,死了也不会瞑目的。”静子哭了,一边说:“他在哪里,我要去看他。”我说:“这就对了静子姐姐,我们金局长好想见到你啊。你等着,我来接你吧。”
一个小时后,我把脸上重叠着悲伤阴影的静子送进了老金的病房。
其实,静子近日的异常不可能不引起腾村的关注,几天闭门不出,突然又被我接走,去哪里?见什么人?干什么?静子会不会揭发他的丑行?等等,同样不可能不引起腾村好奇。担心,他是不会有的,只有好奇,我想。
所以,我接静子去医院的路上,从开始便有了“尾巴”。当我把静子送进老金病房,从楼上下来时,千惠客气地朝我迎上来,让我跟她上车。上了车,不客气了,小野扬了扬一个黑色眼罩对我嬉皮笑脸说:“对不起,我们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不想让你知道他住在哪里,所以请配合一下。”我夺下眼罩,我说:“不劳驾了,我自己来吧。”我知道要见我的人是谁,却不知他为何要见我。
去幼儿园的路我太熟悉了,即使蒙着眼,我照样知道车子行驶在何处。一路上,我不停地在想,腾村为何要见我,会问我什么问题,会不会对我施以兽行,万一出现那种情况,我该如何应对……脑袋里像煮了锅开水,一大堆问题横冲直撞,过度的紧张让我觉得累不可支。我的手是自由的,上车后我一直使劲在摸坐垫缝里的尘灰,我要把手弄脏,合适的时候摸到脸上去。运气不错,我摸到了半片瓜子壳,我把它塞到一边门牙和虎牙之间的牙缝里:这比直接塞在门牙口要显得自然些。我还努力挤出眼泪,并不停地使劲眨眼,这样如果到时摘下眼罩,我的眼睛也许会布血丝,眼睑肿胀。
不过,我的努力是多余的,腾村并不想让我看到他的“尊容”,他对“低人一等”的支那女人似乎不感兴趣,何况还是一个孕妇。我那时身孕还不明显,但我可以装得明显一点,腾村一眼看出来了,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没想到你是两个人。”我说:“中国人对女人怀了孕专门有个说法,叫‘有喜’,就是说我现在身上有喜呢,太君见我就是见喜,是好事情。”我说的是一口流利的日语,说的话又是那么投其所好,让腾村一下对我少了敌意。他问我是在哪里学的日语,我说:“我父亲有一半生意在日本,至今在京都和大坂还有两家酒店和不少生意,小时候我经常去日本,家里也经常接待日本客人,我几乎没有专门学过就会说日语。”当他得知我是林大老板的女儿、汪精卫关照的人后,他让小野给我端了一杯茶,假惺惺地说:“原来是一位贵客,怠慢了。”
我说:“太君的意思我可以摘下眼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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