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手表。
我也看了看手表。
他说:“真快,怎么不知不觉四点多了。”
我说:“是啊,都四点十五了。”
他向餐厅门口望去。
我也向餐厅门口望去。
小嫘还没回来……
他嘟哝:“这孩子……”
从他的话我听出,他对小嫘还是很有温爱之情的。
他瞧着我问:“你下午没什么事儿吧?”
我说:“没什么事儿。”
他说:“没事儿你就再陪我等会儿。”
又问:“你就真的不想知道点儿什么吗?”
我反问:“什么啊?”
“比如我和小嫘的关系。”
“你刚才关于斗牛士、金钱这头牛、以及斗牛士的斗篷的话,已经等于向我宣布得明明白白了嘛!”
“也不想知道我到此地干什么来了?”
“斗牛呗。”
“你真的,仅仅是由于怀旧才到这儿来?”
“那你认为我还能由于什么来?”
“既然你说的是实话,我也要把我来的目的如实告诉你……”
我立刻打断他的话:“你别告诉我,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他宽厚长者般笑笑,慢条斯理地说:“我想告诉你的时候,你不想知道也不行,我是来接十辆车。从江那边过来的。原地就可以全部处理掉。保守点儿预算,每辆也能赚两万多……”
我问:“你为什么非要告诉我?”
他说:“这样公平,这样我心里不别扭。否则,你不知道我究竟来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来干什么。在咱俩之间,彼此猜测,闪烁其词,不好吧?”
我不再说什么,只不停地吸烟。
“你住哪儿?”
“市郊一家小旅馆,个体开的。”
“小旅馆?多小?”
“有十来个房间吧?”
“为什么住那么个地方?”
“图清静,住那儿,我能一人一个房间。”
“别住那儿了,晚上之前搬过来,和我们住一个宾馆吧。是这地方最高级的宾馆了。”
“不,你得给我这点儿个人自由。”
“别说得那么令人同情,我住高级的地方,你住小旅馆,而且是个体开的,咱俩根本没碰上,我没问起,你也没说起,倒也就罢了,但咱俩碰上了。我问了,你也说了,你还坚持住那儿,让我心里怎么想?除非你故意要使我心里感到别扭。”
我笑了笑。
我说:“好吧,我听你的。”
他说:“光搬过来不行,咱们可有言在先,房费我付。你不能剥夺我为你花点儿钱的愉悦。”
我说:“你付就你付。”
“我保证你也能一人住一个房间。”
“不那么容易吧?哪哪都住满了啊!”
“有钱,什么事儿都容易。”
“何必呢?我住在你那个房间就行。”
“那可不行,那我带小嫘来干什么?”
他的话说得极其庄重。
我倒很不好意思起来,讷讷地说:“是啊是啊,那你怎么安排我,我就怎么住。”
他又笑了,目光充满了手足般的亲情。
我说:“子卿,你记不记得,这个月份里,也就是前几天吧,对你有一个挺重要的日子,你记不记得?”
他想了想,反问:“是我生日?你把我生日记错了吧?”
我摇头道:“不是你生日,我根本没记过你生日……”
“可我始终记着你的生日。9月22日。记错了我一头撞死在这儿!……”
他瞪着我愤慨地说,装出伤心的怪样子。
我说:“我虽然不记得你的生日,可二十年来多次询访过你的下落,不谈这些。你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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