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银(29)

2025-10-10 评论

    “现代经济社会下确实存在这样的现象,有的时候经济问题并不是通过经济手段就能解决的,同样,政治问题也并不一定通过政治手段就能解决。所以我老爸总是十分重视他同你们经济、金融行业人士的关系,这并不仅仅因为他主管着本省的财政和金融,而是社会形势要求他这么做。”车钟信沉思着说道。
    “所以这也是车副省长的高明之处,只有这样的干部才能适应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新形势。”杜念基诚恳地说。
    “不过,我看他活得也太累了些。他只有两只手,却要扮成‘八爪鱼’,什么事情都要过问,都要操心,六十多岁的人了,何必呢!像我这样多好,‘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车钟信洋洋自得。
    “你当然不用操什么心,因为你有个好爸爸,衣食住行都为你安排好了。像我这样的人,时时刻刻都要提防有人谋了我的位子去。不仅如此,还要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上爬,这样才能做到荫庇子孙,造福后代。”杜念基跟车钟信总是直来直去。
    车钟信摇了摇头说:“你说得也不完全对。我总是在想,是不是父一辈与子一辈之间也存在着类似二律悖反这样的规律——例如过去,父一辈脸朝黄土背朝天,修理了一辈子地球,子一辈就只想着读书求学,金榜题名后摆脱种地的命运;父一辈省吃俭用,攒下家财万贯,子一辈就挥霍无度,倾家荡产;父一辈才华横溢,著书立说,子一辈却往往天生愚钝,堪比白丁。而在现代社会这种现象有了另一种表现方式,就是在职业的选择和事业的发展上——在现代社会的条件下,社会为人的发展提供了充分的条件,可以让任何人有机会实现他对自己未来的设想——比如我,我老爸做了一辈子的高官,而我这做儿子的就不想再做官了,我设计着要在老爸没有发展过的领域一试身手,所以我决定投身到经济领域中来;再比如你,你老爸在银行点了一辈子钱,却始终没有能力掌握它、控制它,所以你就想做一个银行的管理者,做一个真正能够管理这些钱的人。”
    杜念基沉思着说:“但是往往我们却会遇到这样的反证:老爸做官,非要让儿子也做官;老爸搞艺术,非要让儿子也搞艺术;老爸经商,非要让儿子也经商。而这些儿子们常常在这些领域里表现平庸,无所作为。孰不知:儿子们整天看着老爸们做官、搞艺术、赚钱的样子,早已经腻烦透了,决不再想重蹈父辈的旧辙,早已经为自己设计了新的前途。如果这种情况下,父一辈还要像封建社会时期那样,在陈旧的手工作坊里,非要把自己可怜的手艺传授给下一代,并且要强迫他们做自己已经做过千百遍的事情,那么则是十分愚蠢的,并且也不会得到好的结果。从更大的方面来讲,由这样的父子们组成的这样传宗接代式的自我封闭的社会,必将不会有什么发展,终究无法避免覆亡的下场。中国的封建社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车钟信很赞同杜念基的看法:“这样的观点,我从十八岁起就讲述给我老爸听——也许是我有点儿叛逆精神和逆反心理,我老爸做了大官,我反而对官场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我老爸也不希望我走仕途,他总要求我安安心心地搞好证券,在经济界有所发展——这方面他倒肯为我铺路搭桥。也许他是受到他的一位老上级的启发:这个人原来在财政部做副部长,他就坚决不同意他的女儿做官,反而要求她做学问,结果这个丫头一直学到了博士后,还牛津、剑桥、哈佛地走了一大圈,现在她的一个专利就能卖上上百万美金。我家老头子总是羡慕地说:‘人家那挣的才是有能耐的钱。’‘你看人家那样的家庭才叫有前途、有发展的家庭。’说实在的,我也挺喜欢那丫头的,后来差点就成了我媳妇。”
    “你可别糟蹋良家姑娘了。”杜念基调侃地说,不过车钟信这番话倒真让他开始佩服起车氏父子了。
    “但是你也要知道,搞经济学同搞其它门类的学问不一样,”想了想,杜念基又说道,“搞其它门类的学问完全可以躲进书斋,不问世事。但搞经济学却不能这样——经济往往同政治息息相关——就像战争是政治的一种最为激烈的工具一样,经济则是政治的一种温文尔雅的工具。只要你身处经济界,你就无法割舍同政治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强权社会下,谁掌握了权力,谁就能控制经济,就像只要有钱就可以买下任何价位的古董——经济本身没有其独立性,它只有依傍于政治才能发挥自己的效力。你老爸不可能做一辈子省长,你也不可能做一辈子证券公司总经理,当权力消亡的时候,经济作为它的附属物也同时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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