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有些男女以为那两个小伙子也是在“表演”戏的一部分。从那家店里跨出了一名穿制服握警棍的警卫——他用警棍直指着李建国高喝:“你干什么你?!”
李建国撕扯不下那广告招贴画,由于急而更恼更怒。
他大声说:“造反有理!”言罢,举起了一把椅子……
周围的人一见他将椅子举过头顶,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了,全都往后躲闪……
坐在橱窗前吃着喝着说着笑着喜闻乐见地看着李建国“表演”的些个男女,预感不妙,也都起身明智地跑了开去……
一位女郎一边跑开一边生气地说:“戏里有这情节怎么也没个人告诉一声?这么大块玻璃被一椅子砸碎了那是闹着玩的吗?多危险呀!”
陪伴着她刚才浅嘬慢饮着啤酒的男朋友说:“放心吧宝贝儿!他只管砸他的,那我还能眼看着你被伤着?再说,这块大玻璃肯定是用糖浆挂成的……”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一下,舍不得留在桌上的半杯啤酒,又返身回去打算端走……
说时迟,那时快——李建国高高举过头顶的那把椅子,狠狠地狠狠地砸将下去了……
但听哗啦一声,偌大的,有十余平方米的一块镜子般明亮的橱窗玻璃,刹那间不复存在。幸而,这条步行街的管理部门规定,临街橱窗禁止镶装一般的玻璃,而必须是质量合格的钢化玻璃。随着哗啦一声响,巨大的玻璃变作千千万万指甲般大小的晶体粒块,纷落遍地。由于那一把椅子的砸击力甚是猝猛,致使无数粒块向店内外爆豆般四射,些个反应迟缓来不及躲避的男女身上这儿那儿挨中了,顿时的大呼小叫乱成一片。虽都未伤得怎样重,但已有人皮破血流了……
李建国高举起椅子时,肖冬云姐妹俩正捂眼蹲着,没看见他想要干什么。若看见了,兴许会赶紧制止他惹是生非。待她们猝然间听到哗啦之声,反将双眼捂得更紧了。并且,都吓得本能地用胳膊夹住上身,就那么蹲着移动脚步往一块儿凑,仿佛永远也不敢站起,不敢睁开眼睛了似的……
接下来的事情大约发生在半分钟内——那个舍不得半杯啤酒的小伙子,已然被钢化玻璃的碎屑击伤了脸面,虽只不过是皮肉轻伤,却已流血不止了。在男人女人惊恐的尖叫声中,店里奔出了三名手持电棍的警卫。他们以为李建国是疯子,或是醉鬼,或是对社会充满敌意的破坏分子。
为首的警卫话还没出口,电棍已指向着李建国了。
那一时刻,红卫兵李建国的内心里,确确实实是充满着对他眼见的“丑陋”社会现象的莫大敌意的。他余怒未消,自恃猛勇地双手去抓电棍。这他可真是自讨苦吃了。电棍是好用双手去抓的吗?他的双手立刻被电住了。想放开都不可能了。反而下意识地抓得更紧,同时被电得浑身乱颤,龇牙咧嘴,哇哇怪叫,那样子就十分的可怕……
人们越发惊恐地往两边人行道上躲闪。
被抓住电棍的警卫,打算从李建国手中抽出电棍,却同样的不可能。
另一名警卫见状抢前一步,举起电棍,朝李建国头上狠狠一记,李建国身子晃了晃,晕倒在遍是钢化玻璃碎屑的方砖人行道上。
椅子砸向玻璃那一瞬间,赵卫东张开着嘴呆住了。在那大约半分钟内,他呆看着眼前发生的突然事件,呆看着红卫兵战友李建国被一电棍击倒于地……
那脸上流血的小伙子,此时一只手捂着脸蹿到了仰躺地上的李建国身旁,飞起一脚又一脚,狠踢李建国。边踢边骂……
赵卫东这会儿才醒过神儿来,他大叫:“要文斗!不要武斗!”
他正欲冲过去护着李建国,双臂却已被人朝后使劲儿拧了过去——同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很低也很严厉地警告:“老实点儿,否则对你不客气。我们是便衣警察!……”
他立刻想到了肖冬云和肖冬梅……
他扭头望向她们,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喊:“冬云冬梅你们快跑呀!快跑呀!”
而肖冬云和肖冬梅姐妹俩,直至听到赵卫东的喊声,才一齐将双手从眼上放下去。于是她们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两名警卫,一名抬着李建国的头,一名抬着李建国的腿,正往店里弄他。在她们看来,她们的红卫兵战友李建国已经是死了,或者是半死不活的了。她们还看见那脸上流血的小伙子一只手攥着一只啤酒瓶子,张牙舞爪地要扑将过去,而第三名警卫阻止地从后死抱住其腰不放。当然,也看见赵卫东的手臂被一左一右两个男人朝后扭着,扭得赵卫东俯下了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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