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103)

2025-10-10 评论

    燕子犯了错似的点头:“我怕你说我,就没对你说。”
    “没事,他也不知道我是谁。啥时间见的?以啥身份见的?”
    燕子眉飞色舞起来:“大半月了,在一家私人会所。我先说我是一个独立记者,他不见;然后我说我是他的崇拜者,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要演技有演技,想拍片,他就见了。”
    我第一次客客气气和燕子说话:“你真行啊,尽管xx道——不,殷导是个介于二流三流之间的导演,也不致于说见就见吧,你是谁啊你?”
    燕子得意起来:“我也不抱啥希望,但还是见了,而且殷导还考了考我。”
    齐顺子问:“咋考你的?”
    燕子说:“背背唐诗,背背台词,他还要求我在五分钟内自编一个小品,包含喜怒哀乐……他说我很有潜力,哪像有些人,总是低估我。”
    我有些内疚,嘴里却说:“不是大哥狗眼看人低,而是这圈子不值得高估。我早已不是傻逼追星族了。这圈子的名声你不是不知道,乱七八糟的,你好自为之。”
    齐顺子附和我:“老大说的对,又是吸毒又是偷税又是绯闻,你要是我妹我也反对你干这个——除非你演金庸作品的女子,黄蓉啊小龙女啊——还有纪晓芙。”
    我笑:“她更适合灭绝师太。”
    齐顺子立即很权威地说:“纪晓芙就是灭绝师太的女弟子。”
    燕子做出一个狰狞的鬼脸,吐吐舌头,问我们:“你看我像吗?”
    我说:“演《画皮》还行,都不用化妆的。”
    燕子收敛鬼脸,哼了一声。
    继续喝酒。我开玩笑:“你们还合租吧。”
    齐顺子忙摇手:“别啦,人家是明星啦,没准哪天就成你们《人精》杂志封面女郎啦。”
    燕子忽然泪眼朦胧:“早就说过,咱迟早会混出地下室住进楼房的。干杯吧,同是天涯沦落人。”
    滴酒不沾的顺子这次不计后果喝起来,很快语无伦次瘫软如泥,我和燕子像搬面粉袋一样将他弄到“家”。
    2
    刘总要求我尽量和其他人一样按时上班,但我实在不喜欢刘显聪引进的这两本超级畅销书。放在法制健全诚信度高的社会可能有点启发,拿到咱这来只会让那些“先富起来的人”笑掉大金牙。我愈发犹豫起来,去干一份不喜欢的工作,就像和一个让你浑身发冷的女人谈恋爱。但环顾地下室里狗窝般的栖身之所,又担忧起来。冬天来临,没暖气的地下室日益寒冷,我已经几次半夜被冻醒,紧搂被褥,又被潮湿侵袭;饱受湿气侵袭的身体、衣服和神态都散发出霉味,我的膝盖隐隐作痛。复杂的房客和没完没了的保安骚扰,让我常常半睁着眼睡觉。当想到摩天大厦、免费上网免费伙食来来往往的养眼美女,我很难拒绝,反正是兼职,闲着也是闲着。
    白凌志的车不是凌志而是本田。他小心翼翼地随我下到地下二层,半是震惊半是好奇。这个跑过很多国家的人似乎对自己的国家还有一些认识盲点,他说:“我在东京也住过地下室,比这还小,但比这舒服干净若干倍,你去日本看看就知道了,那才叫干净。小日本有严重洁癖,变态的地步。”
    我说:“洁癖是好事啊。”
    白凌志说:“我是学医的,太爱干净并不好,脆弱。你说世界上啥生物生存力最强?”
    我说:“老鼠苍蝇细菌啥的。”
    白凌志说:“这就对了。”
    我笑:“哈哈,我就是生活在北京城地下的鼹鼠——一只来自南方的鼹鼠。”
    “只要不是娄阿鼠就行。”白凌志搬起一摞沉甸甸的书,开玩笑,“秀才搬家尽是书啊,你是一只爱读书的老鼹鼠,掉进书箱里咬文嚼字啦。”
    白凌志和我颤颤巍巍地将一只皮箱、一只大纸箱和一堆床上用品搬出地下室,我就像一只久未露面的田鼠战战兢兢地冒出地面来。天空蔚蓝,初冬的暖阳懒洋洋地拍打在脸上身上,阴霭蒙尘的心里投射出一丝光亮,湿漉漉的毛衣上蒸发出淡淡的白气,骨子里湿润而温凉,犹如一些春天的种子要从我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