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在旁边嘀咕了一阵,就像看一个深度脑残人士似的看了我几眼,走了。
3
每年春季“两会”,都要运动化大清理一番,以使代表们代表咱开一个舒心的大会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圆满的大会。这期间,大街小巷一片红箍兜。楼下这片贫民区因此鸡犬不宁,并殃及到紧挨着它的楼房。这种年复一年的游戏看起来有点夸张,却颇符合物理学原理:保证电流稳定,不短路不擦出火花不出乱子,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导体之间绝缘。有人固执地认为,像我这样不稳定的边缘人,很容易破坏这种绝缘状态。
先是自称居委会的人敲门,不搭理。他们已骗取了我半年清洁费,我找房东核实,房东说甭理他们。可能他们超常的嗅觉发现我这儿藏着漏网大鱼,锲而不舍,又狡称查水表的,我被骗开门。放他们进来后,那老头老妪颤颤巍巍,撑着门框哮喘了几分钟才站稳,东瞅瞅西瞧瞧后自称是居委会的,要我出示证件。我问他们到底何方神仙?老太太无声一笑,指指胸前有印章的卡片。我没好气地说:“就算那是真的,居委会有啥执法权?”
老头狡黠一笑,指指手臂上的红箍。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只好拿出暂住证,看已过期,要我补办,我拒绝了。老头问:“你是干啥的?”
“你管我是干啥的?”我反问,老头说:“你啥意思啊?我有权问你。”
“啥权?谁给你的权?戴块红布条就有权啊?我带一红裤衩也可以问你呢。”我顶撞起来,老头脸红脖梗:“你啥态度啊?”
“就这态度。”我没好气,在电脑前坐下来。老太太打圆场:“年轻人咋这么大火气啊,咱们也是跑腿的,都不容易。”
“可不是嘛。”我揶揄道,“这么大的岁数了,不在家抱孙子干嘛啊?要是遇上一歹徒你们对付得了吗?就您二位能逮住的坏人,怎么也得九十岁以上兼残障人士吧?”
两人一阵干笑。老太太笑着说:“我看您不是坏人。”
“您咋知道,坏人能让您一眼看出来?”我指自己额头,“您看这儿刻字了吗?”
老头趁机说:“说话真逗嘿,甭管您咋说,就回答几个问题。”
我怕两位背过气去我可说不清楚,就没好气地说:“你赶紧问,我还忙着呢。”
“行,很快。”老头拿出一小本,问了姓名年龄籍贯房东姓名和来京时间后,我预测的那句“来京目的”准确无误地到来了。
我狂笑:“我闲得慌,浑身起腻,想来北京待着,不行吗?”
“行,是中国人都想来,那就是旅游,旅居吧。”老太太说。
“旅居是指住在外国但没拿外国籍的人,您直接把我弄成华侨了。”我笑。
“是啊,两头挨不着,咋写啊?”老头就像成功得手的骗子,就势说,“只能写暂住了。”
“爱谁谁吧。”
老头接着问:“职业?”
“自由职业。”
老头有些愣了:“这叫啥职业,就是无业吧?”
“下岗再就业,你要看下岗证吗?”我嬉皮笑脸地说,“我说了随便你咋写,就写无业游民吧,你们的说法叫‘无正当职业’、‘社会闲散人员’。”
登记完毕。老头深明大义似的说:“既然是暂住,就得办证,这也不是咱定的,公民就得遵纪守法,咱也好交差。您说不是不这个理儿?”
我说我是中国人,爱住哪儿住哪儿,要不你们把我遣送了,还省一张车票呢。
“行,不拿居委会当领导。”老头慢吞吞地话里有话,“那咱们只好向相关部门反映了。”
我差点笑岔气,一付无所谓的样子:“随你怎么着,相关部门我又不是没去过——我呀,惯犯了。”
老头和老太太磨磨叽叽走了,晚上“相关部门”果然被引来了,一付狐假虎威嘴脸。这“虎”五十上下,黑制服,高大肥胖,以一脸凛然正气掩饰仕途上的失败。他哼哼哈哈,在室内扫了几遍,又去阳台察看,那阵势活像在犯罪现场搜寻蛛丝马迹。老雌狐说:“嚯,还有腊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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