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扑哧一笑:“老弟,您是文人,《红楼梦》里咋说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嘛。”
小羽一脸茫然,她舅舅诠释了一遍,大意是:说你是人才你就是人才不是也是,说你不是人才你就不是人才是也不是。老苏纠正:“咱不是那意思,小戈不是专著吗?”
小羽见缝下料:“出了几本书,年底又有新书出版——学术类的。”
老苏说:“这就有戏,同等学力处理嘛;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您看这事得怎么运作?”小羽舅舅的同学说,老苏低头沉吟了十秒,抬头说:“咱是哥们,我不要你一分钱,或者最多一点茶水钱汽油钱,这事儿有很多环节。首先我得给您找接收单位,现在编制多紧啊;然后找人事部门公安部门,完了找接收街道;对了,您这是按同等学力来,还得找教育部门。每一个环节里又有几个小环节,衙门多着呢,拜完市一级拜区一级,拜完一把手还得拜具体经办人,每一个环节都是拦路虎——我得烧香我得磕头作揖我得跑路,您说对吧?”
小羽舅舅连连说是,我也点头。小羽舅舅的同学说:“叔,您就直接说个数吧。”
老苏猛吸了一口烟,伸出两根手指头,抖了两下,又快速地收回去。大伙看得清清楚楚,不是拇指和食指组成的“八噶牙路”,而是食指和中指构成的V(胜利)。小羽问:“两万二?”
“去掉小数点儿。”老苏冷静地说。我和小羽舅舅愣了一下,小羽大惊失色:“啊——,要那么多呢!您把他卖了也不够啊。”
老苏笑起来:“可能各位不太清楚行情,打听打听去。现在行情是二十五到三十万,我说了我是一分不要。这是城八区的价格,郊县可以少个七八万,估计你也不乐意去。”
瞬间有些冷场,小羽傻傻地问:“如果按正常程序来呢?”
“那可没谱。”老苏呵呵一笑,“可办可不办谁给办啊?人门槛都踏破啦。中国的事儿咱还不门儿清?”
小羽舅舅看了看我,我说:“这样吧,我们回去考虑考虑。”
“行行,这个不着急,有事儿您说话。”老苏善解人意,拍着我的肩膀做亲密状,“说实话,只要有钱,咱在北京没办不成的事儿。”
我一时得意,脱口而出:“老苏啊,你看,咱买户口的钱给您,您把天安门城楼那大脑袋换成我老爸,就一周,怎么样?”
老苏大笑:“这事儿,难点儿。”
余下的饭局,吃啥都觉得不香,说啥都觉得无趣。直到乖乖地买了单,奉上一条‘中华’烟,点头哈腰地把老苏送上车,关上车门,在烟尘里向他挥手。这一顿饭带礼物,空前也许绝后地花了我一千六。坐着小羽舅舅的“奇瑞”往回走,小羽舅舅问我:“冒昧问一句,这笔钱拿得出来吗?”
我说股市被套,解套了应该没问题。小羽很心疼的样子:“那么多钱就白送他们啊?买房首付绰绰有余啦,您这车咱可以买三部啦。”
小羽舅舅说:“你就别拿舅舅破车来开涮啦。——不过丫是狠了点。”
“可不是嘛。”小羽撒娇似的,“舅,您就不能让他温柔一刀吗?咱既不是地主富农又不是买办资本家。”
小羽舅舅说:“等等再说吧,估计也少不了几个,撑死了去掉尾数。”
小羽看着垂头丧气的我,充满怜悯地说:“谁让你生在那小地方——还那么穷啊?”
小羽舅舅责备她:“咋说话呢?我还想生在中南海生在白宫呢,由得了你吗?”
余下几天,我通过各种渠道打探一番,老苏没夸张,少一个子也没戏。买房子入户根本不可能,要不杨星辰也不会暂住在他的高档商品房里了。
天下没白吃的午餐,这世界一切都被标了价。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滴水一寸地都物有所值物有所主,就连这肮脏的空气,也有狗娘养的专家说要收呼吸税和放屁税。为了自由,白人庄园里的黑奴要用命去拼;为了娶媳妇修房子,黑煤窑里的工人得用命去赌……为了从卑贱的首陀罗或吠瑟变成体面的刹帝利高贵的婆罗门(注:印度种姓制度的四个等级。),这笔钱也许值得。一个王八孵化物哲学家不是早说过——存在即TMD合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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