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209)

2025-10-10 评论

    我慌忙奔向她,她瑟瑟发抖,不停咳嗽,清鼻涕也流出来,见我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我试图给她穿上呢大衣,她一边走一边挣扎,终于穿上了。我一声不吭地给她送上纸巾,她一声不吭地清理脸上。旁人看着我们,犹如看两个不明生物。一声不吭走到公汽站,我说打车回“家”吧,小羽不理我,我说了几次她才噎了我一句:“你真有钱!”
    上车后被挤成夹心肉饼。我一手抓住吊环,一手搂住小羽的腰摇摇晃晃。小羽目光凝滞,一言不发,任凭眼泪如断线珍珠流下来,成了车上一景。几个看我的IT精英型民工,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谴责和鄙夷,活像我是个暴殄天物的恶兽。
    一直到北太平庄才找到座位,小羽深埋在我的腿上,微微抽泣着。摇到安贞桥,她说她去姥姥家,下车了。一路上我心如死灰。整夜无眠,我是不是太操蛋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过两千来块钱的事儿嘛。次日我还在床上反省,小羽来了,不说话,收拾她的东西。我有些慌乱,拦她,她说:“分手吧。”
    “你毛病吧?”
    “你才毛病呢。”她又热泪盈眶了,“我不知道为啥要跟你在一起。”
    “啥意思啊你?”
    “你说啥意思?”她把衣服塞进一个提包,气呼呼地说,“你这人吧,自私,不浪漫,穷酸,还拧巴(注:拧巴,北京方言,此处指固执,死脑筋。)。”
    我夺过她的提包,开始狡辩:“我自私?有点,更准确地说那叫自恋,你不自恋吗?我穷但一点儿也不酸,我知道这不光荣,可我不是在努力嘛?”
    “你努力,你的确很努力,都是费力不讨好,有啥效果?被别人耍了还不知道。”
    “合同不是又重签了吗,也没白费功夫嘛。”
    她哼了一声,指指赤裸的我:“老大,能不能先穿上衣服裤子?京广、嘉里里边看着你呢。”
    “我在暗处他们在明处,看个鸟啊!就算看了又咋啦?自个家!也就这点自由了。——还有啥罪状来着?”
    “拧巴,不浪漫。”
    “我拧巴?一根筋?那是意志顽强。”我开始搂紧她,在她身上磨蹭,“我不够浪漫但我散漫。这罪名大了去了,你倒是教教我吧。”
    “躲开!”她挣脱我,骂道,“你只知道性,不知道情。”
    “这是密不可分的!”我义正词严,“你拿我当牲口啊?”
    “就是。你说说,我们认识快三年了,你给我送过一枝花吗?”
    我心里一咯噔,嘴上却大笑:“就为这事儿啊?啥记性啊,你忘了我是怎么在大街上傻乎乎地拿着一捆花追你的,还把狼给招来啦。我没跟你算账呢,还跟我臭来劲了。”
    她扑哧一下:“那是你粉丝送你的,你看你多牛啊,拿着二手玫瑰来糊弄女朋友,您——好意思吗?”
    “还耿耿于怀啊?”
    “我犯得着吗,除了恶心没别的。”
    “你等着啊。”我把她按坐在电脑旁,打开电脑,“你先上网,等我一会。”
    “臭流氓,你干嘛?”小羽一边挣扎一边打开网页。
    我草草穿上衣服下楼去。槐树街虽小,却应有尽有,街头就有个鲜花店,虽然和女人街大暖房花圃相比天壤之别,却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玫瑰就摆门口。
    我先去餐馆订餐,再去花店。红玫瑰成色不错,花瓣上还有露珠,老板说刚送过来的。我买了十九束,连装饰正好两百块。想起“家”中口粮已经告罄,到粮店买了一袋东北大米,外加几把挂面一瓶酱油。我将五十斤重的大米扛在肩上,一手扶着,其余的一手搂尽,气喘吁吁摇摇晃晃地爬上六楼。
    “这农民伯伯是谁啊?”开车后的小羽一脸惊愕,接过沉沉的袋子,我再卸下大米。我拍拍手说:“咋样,这够浪漫了吧——这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都要硬。”
    小羽看着怒放的玫瑰,又看看灰扑扑兴致勃勃的我,哭笑不得:“您真是个农民啊!”
    “今天才知道啊?农民咋啦,农民最懂生活,啥时播种,啥时浇水,啥时除草啥时施肥啥时收获,北京话怎么讲来着——门儿清。”我嬉笑着说。小羽嗅了嗅玫瑰,高高兴兴找来一只瓶子,盛进水,将玫瑰插进去。我洗漱完毕,双手搭在小羽肩上:“我知道你为啥给我来这一手,还不是为了中关村的事嘛,有话直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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