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20)

2025-10-10 评论

    “轻声!”二皇娘那水鸭子叫的嗓子,压低得像蚊子哼哼,“今夜晚逃到天津租界里去。”
    “也带着我吧!”凤钗趴到二皇娘的肩上,抽泣起来。
    “菖蒲那小畜牲虐待你了吧?”
    “他的心……挂在了马戏班的女戏子身上。”凤钗伤心地说,“还存心不良,想骗我把陪嫁捐献出来……”
    “你这个养汉精,就乖乖地倒贴给了他?”二皇娘心疼得要昏死过去。
    凤钗忙从汗巾上解下一个小小的锦囊,在二皇娘眼前晃了晃,说:“您看,贵重东西我都带回来了。”
    “娘的儿!”二皇娘又死而复生了。
    凤钗问道:“我爹走不走?”
    “宋哲元都扔下北平跑了,他又何苦在萍水这棵树上吊死。”
    “爹在哪儿?”
    “他在巡视四城,临走使个稳军计。”
    凤钗吃地一笑,忽然又一阵悲戚袭上心头,说:“我总得跟那个冤家说一声,到底还是做了几日夫妻,不能不明不白地问了他。”
    “什么夫妻!”二皇娘恶狠狠地哼道,“又没有办喜事,宴宾朋,野合私奔一般过了门,有谁为证?到了天津租界,我跟你爹再给你找一个富贵儿郎,俊品人物,还把你当做红籽红瓤儿的黄花闺女嫁出去。”
    凤钗哀怨地一声长叹,说了句:“嫁不嫁的,再说吧!”便垂下头,眼泪像房檐雨水似地淌下来。
    就在这天的月黑夜,殷崇桂带着二皇娘和凤钗,二十几名警察和一个保安队护驾,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跑了。
    黎明,在日知中学校外的旷野上,菖蒲骑着柳黄鹂儿的枣骝驹,柳黄鹂儿骑着柳长春的雪白马,柳长春骑着柳摇金的灰兔儿马,正在彩霞中驰骋飞奔,忽见老仆人门古气喘嘘嘘跑来:“菖蒲,老先生请你赶快回去!”
    菖蒲在马上高声问道:“有什么事儿?”
    “殷崇桂带……带着全家跑了。”
    “这个狗官!”菖蒲咬牙切齿地说,“凤钗呢?”
    “也……也……也走了。”
    一这个……可憎的女人!”菖蒲气得脸白如纸。
    “咱们把少奶奶追回来!”柳黄鹂儿一扯缰绳,雪白马一声长嘶。
    菖蒲摆了摆手,说:“落花流水,随她去吧!”
    门吉走到马前,说:“老先生一听殷崇桂跑了,马上写了几张安民告示贴出去;早饭也没吃,就到县衙门召集各界有头有脸儿的人,会商守城大事。”
    “长春,你立即回校吹紧急集合号,全体学生武装进城!”菖蒲下令。
    “是!”柳长春打马而去。
    但是,菖蒲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马上,目光沉暗,心情优郁。
    “俞公子,你别难过吧!”柳黄鹂儿呜咽着说,“萍水县的黎民百姓没人管了,就靠你跟老举人了。”
    “我跟舅舅都担当不起如此重任。”菖蒲的眼睛放出光明,他在凝望着呈现在东山峰峦之间的一抹红光,“救国于危亡,拯民于水火,只有靠中国共产党!”
    古庙里,响起嘹亮的军号声。

    萍水县的国民党军仓皇败退,有个机枪连连副叫郑三发,伙同他的盟弟、骑兵连二排长阎铁山,挟枪携款,骑马开了小差。
    两个家伙逃到萍水湖畔,筋疲力竭,人困马乏,就躲进一块黑松林坟圈子里,放马吃草,他们仰躺在石供桌上,大吃烧鸡。
    坟圈子里,黝黑黝黑,松风阵阵,阴阴森森。
    突然,从一片野蒿丛里,有人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吸溜鼻子,吧卿着嘴,喃喃地说:“好香!”
    郑三发吓得从石供桌上滚下了地,骨碌爬起,尖叫道:“什么人?”
    野蒿丛里蟋蟋卒卒。爬出一个花白胡须、灰头扯脸的老道,摇头摆脑地说:“贫道万年知,云游天下,寻觅真主。昨夜仰观天象,得知青龙、黑虎两座星宿,今日下降此地黑松林中,是以早日前来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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