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27)

2025-10-10 评论

    “遵命。”
    万年知不等菖蒲开口回绝,就道了一声失陪,急急回庙里去了。
    石瓮村是个菱角形的小岛,贾三招儿和四个喽罗手提风雨灯,沿着村外水边,护送俞菖蒲、熊大力和柳长春到菱角尖上。一片桃树林中,有一座高墙大院,铁皮大门,钉满狼牙钉,门楼上吊着一盏红灯笼。这里是郑三发的迎宾馆,又是他的花票房子。
    “三寸丁,开刚”贾三招儿喝叫。
    铁门哗啦啦啦开铁栓,走出一个罗圈腿的小男子,面图像个丑八怪,怪笑着问道:“三招儿,有个阎旅长吃够了的剩货,我正留给你尝鲜儿。”
    “闭上你妈的臭嘴!”贾三招儿笑骂道。“我护送郑司令的贵客俞公子,还有他的两位马共。到你这儿逍遥一夜,你要好好侍候。”
    这个名叫三寸丁的罗圈腿丑八怪,忙给菖蒲打躬作揖,谄笑着说:“请,请!”
    俞菖蒲、熊大力和柳长春走进铁门,铁门又哗啦啦关闭,三寸丁插上铁栓,先带着熊大力和柳长春牵马到牲口棚去,然后引路到东小院,直奔北房。
    开了房门,点着一盏头号玻璃罩煤油灯,照亮了粉刷得雪亮的房间,只见四壁挂满了五光十色的八扇屏,有的是:“买卖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有的是:“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有的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此处还有横七竖八的字画,有的是花卉鸟虫鱼,有的是山水人物像,明明是从财主商户家洗劫来的杂牌货,却牛头不对马嘴地装点风雅。一张花梨木条案上,摆设着座钟、胆瓶、红漆拜匣;两把太师椅,一新一旧,一高一矮,参差不齐;炕上铺着雪白的苇席,架着碧纱蚊帐,炕桌上有一副茶具,一套烟具,居然还有几卷书,翻开一看是佛经。
    “俞公子,您稍候,马上有人来服侍您。”三寸了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儿,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工夫不大,门外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和吃吃的笑声,房门吱扭一响,扑进一股刺鼻的脂粉气味,两个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女人,一个端脸盆,一个捧茶壶,扭着腰,飞着眼儿,嘻皮笑脸地说:“俞公子,我们姐妹俩来侍候您,您多多怜爱我们吧!”说着,走上前来,就要粘在菖蒲身上。
    菖蒲又羞又恼又慌,喊道:“大力,长春!拦住她俩。”
    “闪开!”熊大力和柳长春张开双臂,像是在菖蒲身边围起一道栏杆。
    菖蒲沉着脸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可是好人家的女子?”
    穿红袄的女人说:“我叫滴滴娇。”穿绿裤的女人说:“我叫迷魂香。”但是都不肯说出真名实姓和各自的家世。
    菖蒲也不想追问,说:“大力,长春,送她们回去。”
    “俞公子,您可怜可怜我们吧!”两个女人眼泪汪汪,“好歹让我们陪您睡一夜,送回去我们要皮肉吃苦。”
    “送她们回去!”菖蒲挥着手。“大力,长春,你们替我转告花票房子,不许虐待她俩;明天我面见郑司令,要求释放全部女票。”
    熊大力挟起滴滴娇,柳长春扶起迷魂香,也不管她们踢蹬着腿,哭哭啼啼,打千斤坠儿,奔跑出去。

    但是,熊大力和柳长春一去不回头,菖蒲一人孤独地坐在空房里,听四下一片死寂,感到不安。他猛地站起身,开门正要走出去,忽然一颗石子像一道流星飞来,他来不及躲闪,头上的凉帽被打落地上。
    菖蒲打了个冷怔,只见一个面带杀气的女子跳到他的面前。
    这个女子颇有几分姿色,却是女扮男装,身穿飘飘欲仙的杭纺长衫,一顶白凉帽压在眉梢,抬手动脚,矫健而又袅娜,然而目光咄咄逼人。
    “姑娘,你是谁?”菖蒲定了定神,尊重地问道。
    “我替滴滴娇和迷魂香来服侍俞公子!”这个女子把菖蒲推进屋去,反关上门。
    菖蒲皱起眉头,冷冷地说:“我不要谁来服侍,请你离开。”
    这个女子莞尔一笑,眉目传情,顾盼流光,妖冶风骚地说:“千里姻缘一线牵,我要跟俞公子结鸳鸯。”说着,解开长衫的领扣,露出一抹葱心绿的围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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