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东流去(160)

2025-10-10 评论

  接过了钥匙,凤英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了。她的心怦怦地直跳。她感到她的舞台已经搭起来了。在生活的道路上,她现在像个过河的卒子,只能向前杀,不能后退了。

  五

  秦喜在大街上游逛,路过原来银匠楼的大门口,忽然看到里边尘土飞扬,他好奇地拐到门口探头向里边张望,看见凤英在扫地。他正回头要走,却被凤英发现了。凤英愣了一下,忽然又眉开眼笑地喊着:
  “小喜!来来来!我正要找你哩!”
  秦喜对她这种亲热称呼,也愣了一下。他伸着脖子问:“你怎么在这儿打扫房子?老陈要搬家吗?”
  凤英说:“什么他要搬家,我自己要在这儿开个饭店!”
  秦喜一脚跨进门说:“嘿,真想不到!”
  凤英:“怎么想不到?你们这些当官的就看不起咱们这些穷人?”凤英深怕他走掉,又拉住他的袖子说:“来来来,到院子说话,这里灰大。”
  秦喜被她这一拉,身上的某些细胞又活跃起来。他嘻皮笑脸地说:“你什么时候开张,我可要给你贺喜!”
  凤英撇着嘴说:“这些天连你个影子也看不到,从大门口过,连理都不理。”
  秦喜靠着一棵梧桐树说:“我敢理你?你的脸阴得要拧下水来,我不讨那个没趣。”
  凤英连忙陪笑说:“那些天我心里烦躁,别和我一般见识。
  说真的,秦喜哥,这一回别人不帮忙你可得帮忙。我开这饭铺。
  可就全凭你啦!”
  凤英越说越近乎,秦喜觉得浑身痒乎乎的,他用脊背晃着梧桐树说:“帮忙!一定帮忙。你需我干什么?只要言传一声,我不给你办是小舅子!”
  凤英说:“你得先给我买个营业牌照啊。”
  秦喜说:“屌!我给你偷一张。税所就在我对门屋里。”
  凤英说:“你别偷,该花的钱还是要花,能在这几天给我办到手,就感谢你了。”
  秦喜说:“你别管了。来,我帮你扫地。”凤英忙拉住他说:
  “你别扫了,这个我自己会干。你能给我找点石灰不能?”
  “干什么用?”
  “我想把这墙刷一下。”
  “咳!我今天破一晚上,把你这四面墙全包了。”
  凤英笑眯眯地看着他说:
  “那我怎么感谢你?”
  “你看着办吧!”
  到了晚上,秦喜捡了个破桶,到车站偷了半桶石灰,又在隔壁一家纸扎店里借了一根长竹竿、扫帚和刷子。把联保处的一盏马灯提来挂在屋梁上,挽起袖子,连夜给凤英刷起墙来。
  第二天早上,凤英记挂着刷墙的事,趁着早上挑水机会,赶快跑到西大街来看。她一推门,只见四面墙全刷好了,刷子和竹竿在地下扔着,马灯呆在梁上还亮着,却不见秦喜。她听见有人打鼾,忙跑到里间去看,只见秦喜靠在墙角一堆草上睡着,头发上、脸上、衣服上全是石灰点子。看去就像个马戏团的丑角。
  凤英这一会儿倒是真有点感动了。
  她跑过去轻轻地晃着他,小声叫着:“小喜哥!小喜哥!”
  秦喜打了个哈欠半睁开眼,看了凤英一眼又故意闭上装睡,任她摇晃。
  凤英说:“我还得挑水,我要走了。”
  秦喜睁开眼说:“哎哟,把我累死了!”
  凤英哄着他说:“我请你喝酒。”
  “我不爱喝酒。”
  “我请你吃水煎包子。我得走了。回去迟了掌柜不高兴。”
  秦喜站起来说:“我也得走了。”
  凤英指着马灯和刷子说:“这是借谁家的?得给人家送去。”
  秦喜不在乎地说:“都是你们的。谁还他们!以后缺什么我给你拿。”说着就往门外走,凤英又拉住他说:“你看你这样子,画匠看见你也得犯愁。这衣服上全是石灰,我给你洗洗吧。”
  “行。”秦喜脱下褂子,光着脊梁。
  凤英说:“你也不能光着膀子上街啊!”
  秦喜拍了一下胸膛,“嗨”了一声说:
  “谁敢咬我两口?”说着乒乒乓乓拍着膀子上的肌肉,跑到街上去了。

  六

  六月底,凤英和陈柱子算清了账,又专门跑了一趟乡下把春义叫回来,连夜盘火立灶、摆案板、刷门窗准备开业。碍着陈柱子的面子,她没有卖牛肉面,也没有借陈柱子的家具卖水煎包。
  因为她不想再看老白的脸色。近来老白不大搭理她。有时冲着秦喜故意说些风凉话。她心里想:我心里没鬼,不怕喝凉水,难道说这咸阳饭铺的钱只许你一家赚!不管老白怎么讽嘲,她总是忍气吞声地只装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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