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东流去(259)

2025-10-10 评论

  一阵浓郁的雪花膏和发蜡的香味扑进四圈的鼻子。他上下打量着四圈问:
  “你找玉翠儿有什么事?”
  他把刘玉翠叫做玉翠儿,这使四圈大惑不解。他不知道面前站的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人?他说着:“我……我叫四圈。她知道。我想见……见见她。"
  那个人说:“她知道你来了。她昨天夜里打了八圈麻将,身子累了。她说,她不想见你。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四圈有些伤心了。刘玉翠居然不愿意见他一面,他后悔自己来得太莽撞了。
  “你是不是要点钱?”那个人又问。
  四圈觉得自己的头变得“大”起来了。他愤愤地说:“我不是来打饥荒,我不缺钱。”
  “那么,你还有什么事?十点钟我们还得去照相馆。”
  再愚笨的人,在嫉妒方面总是敏感和聪明的。就在这一刹那间,四圈似乎明白了这个穿西装的小白脸和刘玉翠的关系。他歪着脖子问:
  “您……您……您这位先生,贵姓?”
  那个人脸皮略略红了一下。眯着眼说:
  “我——姓王。”
  “台……台甫?”四圈学着官场的称呼,问着他的名字。
  “王韵笙。”
  “这王韵笙是谁?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好像在哪儿听说过……”走出刘玉翠家的大门,四圈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他似乎听谁说过这人……拐到“大五条”的家里,他问“大五条”说:“你……你知道,这王……王韵笙是干什么的?”
  “王韵笙!?不是在‘民乐剧院’唱花旦的王韵笙吗?可有名了。他爹就是‘玻璃脆’。”
  “啊呀!就……就……是他?怪不得……这么面熟哩!”接着他大声骂着说:“吊……吊……吊毛灰,穿……穿着洋装.烧……烧的‘五脊六兽’!你跟我当年一样,都……都……都是‘炕上的长工’!王八羔子,老子如……如今还不干呢!老子回去分地。老子也……也是个户。”
  “大五条”说:“四圈,你怎么骂人了?人家和你无怨无仇的,你凭什么……”
  四圈说:“×他娘!做……做贼的遇上截路的了!”接着,他老老实实把去找刘玉翠的前后过程讲了一遍。“大五条”笑得闪腰岔气,擦着泪花直不起腰来。
  四圈却不笑。他歪着头思索着说:
  “刘……刘……刘玉翠不是东西!”
  “大五条”说:“‘是脚不是脚,你就要往鞋里搁。’人家是有钱的太太,现在又是拿着一串钥匙的当家人。她能跟你四圈吗?你也没有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模样:你那一张脸和马脸差不多,人家稀罕你?”
  四圈又回忆着说:“可不,就是给她当马当驴干了几年,我……我……我真亏了。”
  四圈又发起愁来。他想,回老家连个做饭的都投有,还不如在城里混着,买着吃个现成。
  “大五条”劝他说:“要我说你还是回去。在这城市里像个没尾巴的风筝,有个啥结局?回家开几十亩地种着,打下粮食往囤里一放,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乡下可有意思了。我小时在乡下过,干点活,风吹着,瓜果菜蔬,什么新鲜东西下来吃什么。可惜我老家在扬州,老家也没有人了。我要是有你这个老家,我早回去了,何必在这儿半死不活地苦熬着。”
  四圈眼睛一亮说:“原来你……你……你不怕农村啊!”
  “大五条"说:“我在这儿有啥过头?在那火坑里过了半辈子,作践得不像个人,到老来还不是乱葬坟里一扔。”她说着低着头说,“我投个亲人,谁是我的亲人?”
  四圈这时拍着腿说:“嗨!我……我还真没想到!你……你……你……你跟我走!”
  “大五条”含着泪兴奋地问:“四圈,我跟你走,算怎么回事?”
  四圈说:“嗨呀!那……那……那还用说吗,咱俩就是两……两口子。”
  “大五条”给四圈跪下来。她流着泪说:
  “四圈,你要我吗?”
  四圈把她抱起来了,他说着:“你……你……你比刘玉翠强得多!咱俩过……过到底!谁……谁……谁反悔天……天打五



  雷轰!

  二
  第二天,四圈领着“大五条”到长松家来了。大伙一看不是刘玉翠,却是一个三十多岁面黄肌瘦的女人,都有些奇怪。
  四圈把她领进门.就指着徐秋斋说:
  “这是咱……咱徐大爷,叩头!”
  “大五条”急忙跪下叩了个头。
  四圈又指着李麦说:“这……这……这是咱李麦婶子,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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