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东流去(48)

2025-10-10 评论

  那几个妇女走率以后,梁晴还在他身边站着。徐秋斋说:“走吧,妞!还有啥东西没有?”梁晴说:“还有一个盐袋子,咱不要吧!”徐秋斋说:“不行,不能便宜这些坑人诈骗的东西。”他又回到盐行里说:“这小妮还有个盐袋子。”蛤蟆嘴掌柜就地上拿起个盐袋说:“给吧!给吧!该去哪儿去哪儿吧!出去看好路走,别栽倒了。”徐秋斋说:“我这眼睛倒好着哩!我劝你倒是别太急发财了!急发财要栽大跟斗!”
  出了盐行门,徐秋斋才感到肚子里确实有点饿了。他把盐袋子交给梁晴说:“给吧,他赔你一个盐袋子。我也该去吃饭了。你也走吧。”谁知梁晴这时一下子抓出一张一块钱钞票塞在他手中说:“大爷,你把这钱拿去吧!”徐秋斋看着她眼里憋着泪,就说:“闺女,我要为你这钱,就不来替你吵架了。情理不顺,气死旁人。钱你拿上,我一分钱也不要。”说着就走。
  梁晴却跟着他说:“大爷,我求求你,我再算一卦!”徐秋斋心里说:“这小妮今天像是一张黄香膏药一样,要贴住我了。”他说:“你的盐不是要回来了,还算什么卦?”梁晴说:“我要找个人!”徐秋斋说:“我肚子饿了,等我吃了饭再说。”
  徐秋斋回到摊子前,打开罐子一看,是玉米糁子熬红芋叶糊糊。老头饿了,抱住罐子就喝了两口。他没注意,这功夫梁晴不见了。老头抱着罐子喝了两口粥,才把它倒在碗里。这时梁晴拿了四五根热油条跑来了。她说:“大爷,你吃这个,油条还是焦的。”徐秋斋忙说:“我不要!我不要!”可是梁晴已经把两根油条丢在他的粥碗里。

  三

  徐秋斋吃罢饭,擦了擦胡子向梁晴说:“你要找什么人?”粱晴说:“找我一个亲戚。”徐秋斋问:“你的啥亲戚?是男是女?”梁晴低下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会她说:“我有个婶子,还有个哥哥。”徐秋斋又问:“你这个婶子是属啥哩?生辰八字你知道不知道?”梁晴说:“我不知道。”她又抬起头,眼里闪着光亮说:“她是个半老不老的老婆,说话响亮,还是大脚,眉毛上边有个痣。她孩子个子高高的,方脸盘,对了,还是双眼皮!……”
  没等她说完,徐秋斋笑起来了。徐秋斋说:“妞,算卦的不问单眼皮双眼皮,算卦的只要生辰八字就行了。看起来今天你这卦也难算。咱两人是驴唇不对马嘴,你说了半天把我也说糊涂了,又是婶子哩,又是半老不老的老婆哩。我看就这样吧,你就说说是你啥亲戚?是咋失散的?”
  梁晴噘着嘴看了老头一眼说:“反正是俺亲戚。”
  徐秋斋见多识广,本是熟透人情世故的人,问到这里已经猜透了八九分。他又换个说法儿问道:“你这个亲戚是哪乡哪村的?”梁晴说:“大爷,有个赤杨岗你知道不知道?”
  “赤杨岗?”老头听了一愣说:“赤杨岗,我太清楚了。你问谁家吧?”梁晴忙说:“大爷!海天亮家。你知道吧?”
  徐秋斋“忽”地一下站起来说:“原来你是找天亮啊!他就在这儿,他妈也在这儿。”
  梁睛听说天亮和他妈都在这里,激动地抓住徐秋斋的手说:“大爷,他……他……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哪里?……”就在这一刹那间,这个小姑娘忽然口吃了,眼泪像小河似地往脸上流着。
  徐秋斋说:“妞!我现在就领你去。叫我把摊子收了,我领你去。”说罢去掉布帘,包起历书,梁晴给他提着小板凳,两个人一道向龙王庙走来。

  四

  吃罢早饭,李麦和杨杏、凤英等正在拆洗被子。地上铺着几条大席,她们每人拿一根线锥子,坐在地上正拆得有劲。徐秋斋领着梁晴走进来。他喊着:
  “天亮他娘!你看这是谁?”
  李麦抬头一看,忽然觉得眼花缭乱,一下呆住了。
  梁晴满眶眼泪叫了一声:“婶子!”
  李麦猛然“啊”了一声,大喊着:“晴!”丢下线锥子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梁晴说:“闺女!我的苦命的乖乖!……”说罢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粱晴往地上一跪,喊了声:“婶子!……”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地抱住李麦两条腿,伤心地哭起来。
  两个人越哭越伤心,李麦拉起她来说:“乖乖,你咋会摸到这儿了?”梁晴说:“我找你们找了几个月了。”她又哭着说:“婶子,我没有家了!我就跟着你吧,你收下我吧。”李麦眼泪又涌了出来说:“闺女,我既然见着你了,还能叫你走?就是死,咱娘俩也死到一块。你放心,饿不死婶子,就饿不死你!”梁晴又把兜里卖盐的钱都掏出来,递给李麦说:“这是我背盐卖来的钱,都给你!你拿着吧!”李麦掉着泪说:“咦!傻闺女,我还叫你给我拿钱哩!我就是你的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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