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的一个老大姐对一个研究生开小卖部不太理解,认为是大材小用,要推荐李一凡去街道做文字方面的临工,以后慢慢可以转正。和街道那些太婆大姐一起,成天婆婆妈妈的,计划生育,防火防盗,唱歌跳舞……一年到头就跟着各种中心、各种节跑,烦!没准又会嚼出什么故事来。
那个大姐也许真的是喜欢上李一凡了,也许是热心做好事,见她不愿她去街道,又介绍她到鹊桥婚姻介绍所去工作,说那里工作轻松,收入不错,是基本工资加奖金,干得好的,月收入好几千!李一凡多多少少知道时下的婚姻介绍所是怎么一回事:找几个婚托,包括介绍所的工作人员,一个个像披着羊皮的狼那样笑眯眯地吸引征婚者、讹诈征婚者,骗你没商量。她不愿踏进那块不干净的地方。
她要开辟一块属于自己的净土,以后开一个“但丁”这样的咖啡屋。
主意定了,但还是有些犹豫,她想找刘枚,征求她的意见,但又觉得不妥,怕她有其他想法,找同学,知己的几个都不在市里,打电话?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说得清楚的,何况长途电话费!她现在得精打细算呀。找金石的几个原来的同事?不,不好。她暗暗责备自己,当初心高气傲,没有走出文学的小圈子,没有走出家庭的小圈子,同事们天天东家长西家短,她不搭腔,说一些无伤大雅的“黄段子”、政治笑话,她凑不上数,有时还瘪瘪嘴,下班后的三五个聚会,打麻将、斗地主、压金花,她一是没兴趣,二是搞不会,人家请一次二次,她都拒绝,后来就没有人请她了。家庭、单位是她的两个中心,每天两点一线,从家到金石,从金石到家。后来生活发生变故后,更是如此。如今想来,这种洁身自好的性格和处世方式,处于现代社会,或多或少都给自己带来了一些不便。生活圈子太小,人际圈子太小。连个征求意见的人,说说知心话的人也一时难觅。要是其他人,麻将朋友、地主朋友、金花朋友、唱歌跳舞朋友等等酒肉朋友会有一大帮。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生就的木头造就的船,天生的性格,改不了。就这样走吧,人活着总得有自己的行为准则。
想来想去,只有找仲秋。他正在采访,答应他结束采访后就赶到但丁咖啡馆去。自从那次和仲秋在那里喝了咖啡后,她就喜欢上了“但丁”。那里的西洋风味的布置,赏心悦目的名画,陶冶心灵的音乐,一个个艺术品似的咖啡器具,透过淡蓝色的玻璃可以看见的外面的喧嚣……这一切都吸引着李一凡。仲秋帮了她这么多,就在这里请他喝咖啡。
服务小姐给她送来了一杯矿泉水。她抿了一口,看着这微微有点发蓝的意大利玻璃杯想心事。仲秋来到她身边“嗨”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他们要了各自喜欢的咖啡和面包、三明治、汉堡、炸薯条后,就寒暄起来。聊聊一阵,仲秋见她仍说一些“今天天气哈哈”这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就旧事重提:“江兵那消息处理得太孬,又是向太明一手炮制的。”
至于仲秋给她讲的什么文来富代表宣传部作安排,其他传媒不发消息,由晚报对这个案子做个有始有终的报道,什么向太明把它放在三版市内一般新闻的右下角,云海房地产套红广告上面的夹角中,等等,她已经不感兴趣了:“只要登出来就好了。至少为我洗清了……”
“本来应该判重的,《刑法》规定得很清楚,是三至五年,结果由于方方面面的原因,成了这样!”
“这得感谢你。要不是你上上下下跑,结果不堪设想。”李一凡双手端起咖啡,“仲大哥,我权且把它当酒,敬你一杯。”
仲秋端起杯子回应道:“不用谢。这是大家的功劳。”
“在中国,记者真是一个特殊又特殊的群体。如果你不是记者,”李一凡看着他问,“这事会是这个结果?”
仲秋低着头品着咖啡,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所答非所问地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如果说我过去还有点信这句话,现在我不信了。”李一凡端起咖啡杯,轻轻抿着,语速有点快,“这是那种掌权者,脑满肠肥者坐在豪宅华屋里说的要老百姓安于现状,听天由命的屁话。你不努力,你不去抗争,那恢恢天网就把坏人、恶人罩住了?古人说,‘神龙不处网罟之水,凤凰不翔罻罗之乡’。有办法的‘神龙’、‘凤凰’你是网他不到的。我倒是赞成毛泽东的话,扫帚不到,灰尘不倒。如果你不是记者,如果不是你努力,那公安会去抓他?法院会判他?……唉,我越来越觉得当一个老百姓真难!”她放下杯子,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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