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跟你一比我白活了。"明娟先说。
"你都得了狗头,还不知足!你倒是也活出个道理来了,我们这种不高不低的最白活。"小姜苦笑。
"都白活,都不白活,谁和谁都不能一样,就算明娟和王宝钏也不一样。"
"当然。可要不活出个歌词来,要不活出个哲理来。"
"歌词还不是人写出来的,你怎么写就怎么是。再加上世人瞎评论,说谁有道理就是理。"
"谁编出个王宝钏来?横不能每人都一绣球砸出个终身来。"
"以前的人当然一砸一个终身,问题不容易,没有一定的涵养当不了好夫妻。"
"哎哟妈呀,怎么活省心呢?"
"怎么活也不省心。"
"怎么活对呀?"
"怎么都对。"
"怎么……"
"算了,我们这群老妇女,活了一把年纪,还整天想对不对,又舍不得这点儿光阴又舍不得那点儿道理。干脆问问小姑娘怎么想的吧。"大家争一番,最后全扭头看明娟的小女儿。
"告诉你们个秘密可别说出去呵。"小姑娘半捂着嘴说:"我爸爸有个情人。"
送信的来了。他把信塞进门上的投信口,转身看看站在街上一动不动的黄哈哈,想按伦敦习惯说声"你好!"可看看哈哈的眼睛并没转向他,就作罢,只是心里想:东方人全是怪物。
哈哈脚底下的砖地被送信人的脚踩的微微颤,那种颤动小得只有蚂蚁和东方人才能感到。她猛然一惊,身体又回到脑袋下,转过头往自己住的门里走,进去捡起一大堆属于她的信。信是她的世界,照麦克的说法那是她的"避孕套",只要她一看信一写信,就失去了对现实生活的兴趣。
她抱着信跑上楼。
亲爱的哈哈:
······
我那篇关于猫们的小说可真是给我闯了大祸。我的猫们现在成了"大人物"了,记者们成天追在我屁股后面让我转达对它们的问候。还有人拿我和它们为例去发表关于"作家"生活方式的演讲……我把它们送到我爸爸那儿去,它们全得了感冒和胃病。那只最大的"老爷"最近老斜着眼瞅我,好象我对不起它似的……我买了个口琴,没事给它们吹吹小曲儿。……猫比人狂。······
你的生活是什么?······
天热多了。
娃子
有天我告诉小汀:
"我们家被抄了。"
"哎呀太棒了!太巧了!太好了!我们家也被抄了!"她突然兴奋地睁大眼睛。
我仍是站在我们曾练习"你妈bi"的那个操场一角;"我爸我妈的工资全停发了,只发生活费。"
她也是站在那个曾大声喊"脏话"的位置并且仍旧充满自信:"我家也是!"
"我爸我妈全被关起来了。"
"我家也是!我爸爸被关到一个监狱里,那个监狱是他当初批准修的,专关国民党大官儿的!"
"怎么跟书上一样了?"我突然发现这是件兴奋事。
"对呀!你记得书上写的同是天涯沦落人这种词儿吗?想不到今天用上了!"
"对对对,还有同病相怜!"
"对对对,还有患难之交!"
"对对对,咱们得海誓山盟!"
"桃园结义!"
"两肋插刀!"
"在所不辞!"
"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要!"
我俩从此成了"莫逆之交",有和娃子"拉过钩儿"。
"我大表姑说洗干净耳根儿,抓抓后脑勺,舒服吗?"我给小汀洗头,她妈妈被抓走后她没洗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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