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人的哀乐故事(12)

2025-10-10 评论

    “龙蛋子,你饶过我这条身子吧,留给我个脸面吧!”花满枝像鲤鱼翻筲,挣脱了龙蛋子的强迫,从柳棵子的阴影中逃出来。
    扒光了衣裤的花满枝一见月光,慌忙蹲在白沙地上,浑身哆嗦一团儿。
    龙蛋子把她的衣裤扔过来,说:“穿上吧!我送你回家。”
    花满枝却仰面朝天躺倒,四脚八叉放平了身子,说:“龙蛋子,只许你对不起我,不许我对不起你,快上来拿走吧!”
    三儿虽是绿林中的假小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亲眼看见痴男怨女的云雨风月;脸羞而又眼馋,只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仿佛看了一出自乐班的野台子戏。
    “满枝……是我干娘……叫我把生米做成熟饭,断了你的后路。”龙蛋子良心发现,不打自招,鼻子一酸落下了泪。
    花满枝一手搂他的腰,一手摸他的脸,说:“你不开口……不动手,我也得把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给了你,才进谷家的门。”
    “你从今晚就是刘门花氏,我的屋里人了。”
    “我还不知道刘家的门朝哪边开,你的屋子又在哪儿?”
    “跟我干娘借个一间屋子半铺炕,砌上锅灶就安了家。”
    “我不愿低头站在人家屋檐下。”
    “那我就搭一座窝棚,挖一眼寒窑。”
    “我没险在豆棚村抬头见人,咱俩还是搭伴下关东吧!”
    “穷家难舍,热土难离;我怎么能扔下爹娘的坟?”
    “有你干娘看坟守墓,四时八节断不了香火。”
    “我爹临死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守在干娘身边,孝顺一辈子。”
    “咱俩在关外发了家,四轮马车来接驾。”
    “我还给干娘保镖护院,寸步不能离。”
    “她家又没有金山银垛,几只偷油盗米的耗子,养活一只猫也就平安无事。”
    “我防的是采花淫贼。”
    “你那干娘早成了干柴,割头瞎眼的叫驴把她当朵花呀?”
    “张老砧子就贼心不死!”
    “那老贼可真是王八看绿豆了。”
    “张老砧子想把他的女儿给我当媳妇,换我干娘跟他搭伙。”
    花满枝翻了个身子,后腰板子像一堵墙,说:“你娶三儿,我嫁谷串儿,鸟入林鸡上窝,是神归庙,是鬼进坟。”
    龙蛋子扳着花满枝的肩膀,低声下气嘻笑道:“还是叫贪财的谷串儿娶三儿,泔水缸里抱钱匣子吧!你千金难买,我就要你。”
    “我哪一疙瘩哪一块,比三儿入你的眼?”
    “你甜,她辣。”
    ‘还有呢?”
    “你白,她黑。”
    “还有吗?”
    “你的头发又黑又多又长,能搓一副马笼头;她的脑瓜子是个葫芦瓢儿,还有满天星的麻点子疤痢。”
    “那是她小时候,这几年你见过她吗?”
    “我常碰见她打扮得像个公子哥儿,赶集逛庙偷看野台子戏,孙猴子变成土地庙也瞒不过我的眼睛。”
    “你抓住她送到官府,拿她当鱼饵儿钓张老砧子上钩,能换一大笔钱,盖房子买地,追得上谷串儿家了。”
    “姓刘的祖祖辈辈不会卖人请赏!”
    躲在柳棵子里的三儿,早已目不忍睹,耳不忍闻,气得满头迸溅火星子;听到龙蛋子这一声吼叫,她才恍然大悟,龙蛋子不是自己的冤家,花满枝却是不共戴天的对头。
    她爬出柳棵地到河边,跨上大青骡子一声唿哨大青骡子像一只下山猛虎冲进柳棵子地。啪,啪!她在花满枝那细皮嫩肉的前胸后背上,狠抽两鞭子。
    “等着瞧三姑奶奶五尺长的大辫子吧!”大青骡子疾驰而去,留下三儿咬牙切齿的喊声。

    六
    三儿梳起五尺长的大辫子,大红辫根儿斜插一朵绿珠子花,紧身元宝小袄灯笼裤,抓地虎靴子粉绒球儿;活灵活现又是个女马戏子,谁敢不改口管她叫三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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