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校长还写了一张纸条给王小兰,请她在照顾李子的同时。
顺便关心一下余志。
放假回来时,将家里的腊肉割一块,假期吃不完的,用罐头瓶装上,让他带到学校去拌饭吃。
余校长这样写的目的,也是为了让王小兰能够光明正大地来学校。
平常总觉得事情太多,一天下来没有不累得够呛的。
眼看要离开学校了,余校长却想不起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
差不多要想破头了,才记起来。
还有家里养的猪和菜地的事忘了说。
他一开口,孙四海就说笑话,听说省城到处都是吃不完的剩饭菜,干脆将猪牵到省城去,养肥了再牵回来。
孙四海这样说话,让大家觉得一定是蓝飞来了。
事实果然如此。
余校长便宣布开一个正式会议。
所谓开会。
也就是几个人看着余校长将学校大印交给蓝飞。
这件事余校长事先没有同任何人商量。
蓝飞毫不客气地将大印接过去锁在自己的抽屉里,邓有米的脸上才出现一些不快的表情。
余校长这样做也是有考虑的,邓有米主持工作,印章由蓝飞保管,可以预防大权独揽。
这时候,叶碧秋的父亲和小姨送叶碧秋来学校了。
眼看就要上路了。
邓有米还将余校长拖到一旁,提醒他:学校大权旁落,万一蓝飞胆大妄为,将大印乱盖一通,出了问题谁负责?
余校长晓得邓有米是担心万一有转正指标下来,蓝飞会不会私下做一些有利于自己的小动作。
余校长没有将这层纸捅破,只说留得界岭在,处处有柴烧。
从界岭到县城,一路很紧张。
出发时,余校长就想,会不会遇上蓝小梅呢。
路过细张家寨时,真的在小路上面对面遇上了。
蓝小梅大惊失色地问,是不是蓝飞将他挤走的,或者是他不想帮帮蓝飞。
余校长讲了半天,才将这事解释清楚。
蓝小梅这才告诉他,那个同蓝飞做交换的支教生骆雨,哮喘病又发作了。
他自己也灰心不已,只好放弃支教任务,回省城去了。
余校长心里难过,嘴上却说,中心小学可是吃亏大了,白白丢了一个老师。
余校长刚走几步,蓝小梅又追上来提醒他,到省城后,先找个地方让叶碧秋洗脸梳头,再去王主任家。
女孩子出门,漂漂亮亮的样子,是最好的见面礼。
离开蓝小梅后,剩下的时间,刚好赶上回县城的最后一辆班车,不要说去乡初中同余志话别,就连与站在路边的万站长打声招呼,都没时间了。
班车到了县车站,就听去省城的夜行班车的售票员大声嚷嚷:“这是最后一班了!再不走就只有住饭店了!”
余校长便拖着叶碧秋和一大包行李挤上去。
还没坐稳,客车就开动了。
余校长对只顾想心事的叶碧秋说:“这些客车简直是你的专车。”
夜行班车上全是到省城进货的小商小贩。
那些人在街上叫喊惯了,声音非常尖锐,而且闲不住,眼睛盯着谁了,就想与谁说话。
因为是最后上的车,车上的人又不愿意对号入座,余校长与叶碧秋只能分散坐下。
车上的人越吵,叶碧秋越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窗外。
靠窗边的女人就说:“你这样子像是从界岭来的。”
想不到叶碧秋硬邦邦地进出几个字:“我就是界岭的。”
女人来劲了:“你这样子很机灵,哪像是界岭的女苕。”
叶碧秋说:“我妈就是女苕,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坐在后排的余校长怕叶碧秋惹事,连忙打圆场。
那女人觉得没趣,便主动调换座位,让余校长和叶碧秋坐到一起。
一出县界,夜行客车上就安静下来。
余校长困了,他要仍在盯着车窗看的叶碧秋也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校长忽然听见,明爱芬在耳边不停地唠叨。
他有些不爱听,又不能不听。
明爱芬在说张英才和被张英才拿走的转正指标。
她说,张英才一去就是九里雾,十里烟,连人毛都不让你看见一根,早知这样,还不如将转正指标让给孙四海。
余校长突然醒过来,哪里是明爱芬,是叶碧秋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似睡非睡的叶碧秋在问:“到了省城,能见到张老师吗?”
余校长说:“你还记得想张老师?”
叶碧秋说:“那次我掉到水塘里,是张老师救了我。”
余校长说:“好好的路不走,你怎么掉到水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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