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把迷叶拿来,大家乱抢了一番,一边给小蝎行礼道谢,一边互相诟骂,走了出去。
这群学者刚走出去,又进了一群青年学者。原来他们已在外边等了半天,因为怕和老年学者遇在一处,所以等了半天。新旧学者遇到一处至少要出两条人命的。
这群青年学者的样子好看多了,不瘦,不脏,而且非常的活泼。进来,先向迷行礼,然后又向我招呼,这才坐下。我心中痛快了些,觉得猫国还有希望。
小蝎在我耳旁嘀咕:“这都是到过外国几年而知道一切的学者。”
迷拿来迷叶,大家很活泼的争着吃得很高兴,我的心又凉了。
吃过迷叶,大家开始谈话。他们谈什么呢?我是一字不懂!我和小蝎来往已经学得许多新字,可是我听不懂这些学者的话。我只听到一些声音:咕噜吧唧,地冬地冬,花拉夫司基……什么玩艺呢?
我有点着急,因为急于明白他们说些什么,况且他们不断的向我说,而我一点答不上,只是傻子似的点头假笑。“外国先生的腿上穿着什么?”
“裤子。”我回答,心中有点发糊涂。
“什么作的?”一位青年学者问。
“怎么作的?”又一位问。
“穿裤子是表示什么学位呢?”又一位问。
“贵国是不是分有裤子阶级,与无裤子阶级呢?”又一位问。
我怎么回答呢?我只好装傻假笑吧。
大家没得到我回答,似乎很失望,都过来用手摸了摸我的破裤子。
看完裤子,大家又咕噜吧唧,地冬地冬,花拉夫司基……起来,我都快闷死了!
好容易大家走了,我才问小蝎,他们说的是什么。“你问我哪?”小蝎笑着说,“我问谁去呢?他们什么也没说。”
“花拉夫司基?我记得这么一句。”我问。
“花拉夫司基?还有通通夫司基呢,你没听见吗?多了!他们只把一些外国名词联到一处讲话,别人不懂,他们自己也不懂,只是听着热闹。会这么说话的便是新式学者。我知道花拉夫司基这句话在近几天正在走运,无论什么事全是花拉夫司基,父母打小孩子,皇上吃迷叶,学者自杀,全是花拉夫司基。其实这个字当作‘化学作用’讲。等你再遇见他们的时候,你只管胡说,花拉夫司基,通通夫司基,大家夫司基,他们便以为你是个学者。只要名词,不必管动词,形容字只须在夫司基下面加个‘的’字。”
“看我的裤子又是什么意思呢?”我问。
“迷们问高底鞋,新学者问裤子,一样的作用。青年学者是带些女性的,讲究清洁漂亮时髦,老学者讲究直擒女人的那个,新学者讲究献媚。你等着看,过几天青年学者要不都穿上裤子才怪。”
我觉得屋中的空气太难过了,没理小蝎,我便往外走。门外花们一群女子都扶着墙,脚后跟下垫着两块砖头,练习用脚尖走路呢。
悲观者是有可取的地方的:他至少要思虑一下才会悲观,他的思想也许很不健全,他的心气也许很懦弱,但是他知道用他的脑子。因此,我更喜爱小蝎一些。对于那两群学者,我把希望放在那群新学者身上,他们也许和旧学者一样的糊涂,可是他们的外表是快乐的,活泼的,只就这一点说,我以为他们是足以补小蝎的短处的;假如小蝎能鼓起勇气,和这群青年一样的快乐活泼,我想,他必定会干出些有益于社会国家的事业。他需要几个乐观者作他的助手。我很想多见一见那群新学者,看看他们是否能帮助小蝎。
我从迷们打听到他们的住处。
去找他们,路上经过好几个学校。我没心思再去参观。我并不愿意完全听信小蝎的话,但是这几个学校也全是四面土墙围着一块空地。即使这样的学校能不象小蝎所说的那么坏,我到底不能承认这有什么可看的地方。对于街上来来往往的男女学生,我看他们一眼,眼中便湿一会儿。他们的态度,尤其是岁数大一点的,正和大蝎被七个猫人抬着走的时候一样,非常的傲慢得意,好象他们个个以活神仙自居,而丝毫没觉到他们的国家是世界上最丢脸的国家似的。办教育的人糊涂,才能有这样无知学生,我应当原谅这群青年,但是,二十上下岁的人们居然能一点看不出事来,居然能在这种地狱里非常的得意,非常的傲慢,我真不晓得他们有没有心肝。有什么可得意的呢?我几乎要抓住他们审问了;但是谁有那个闲工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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