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三元(自言自语)姑娘们出来见见啊!
破风筝向先生,您吃烟!
孟小樵我就不那样,我给你写词专为拿钱,正大光明,别无所图。三元了解我,是不是,三元?
向三元喳!
孟小樵你走了十年,是不是?
破风筝一晃儿!真快!
孟小樵到处,也唱我给你编的词儿喽?
破风筝当然。
孟小樵十年,不算闰月,你欠我多少钱?
破风筝我实在太缺礼,没孝敬您!可是,那时候连信都不通,甭说汇钱了!
孟小樵现在你可回来了。是不是?三元。
向三元喳!人回来,钱也就回来!
孟小樵三元比谁都明白,可爱!细算账恐怕不容易,你看着办吧。十年,不算闰月,一共唱过多少回我的词儿,你心中大概有个数目。咱们就还按二八分账,我不多要,你自然也不会灭着良心办事!
破风筝孟老师!您给我写东西,我感恩不尽!当初,我跟您二八分账,原是我一点孝心,并没有字据合同。
孟小樵没有我的词儿,你会红起来?才子佳人的段子,人人爱听;我专编才子佳人的段子。
破风筝抗战里,我到处顶着炸弹,去混饭吃。光说重庆的园子就挨过三次轰炸,每一次都把我的东西炸个精光。您看我容易不容易?而今,我赤手空拳的回来了,没死在外边就算万幸。您跟我算旧账,不是要我的好看吗?
孟小樵总而言之,你不肯出钱?
破风筝不是“不肯”,是“不能”。您别忙,等我一成上班,有了进项,我必定忘不了您的好处!
孟小樵远水解不了近渴呀!三元,是不是?
向三元喳!顶好有钱先拿出点来!
孟小樵这么办也行,当着三元——他是地面上的能人——咱们把话说清楚了。你成班,他,三元,作前台老板,我作后台经理。这样,地面上你打不通的,三元能有办法,警察局,财政局,市政府,市党部,他都打得通!你欠我的钱呢,我暂时不提。三元,你看是不是?
向三元喳!(立起来)看看姑娘们去!(要往外走)
破风筝(压住怒气,拦住向)您坐着不舒服,我给您换把椅子!(扶向坐下)对不起呀,屋里没有沙发!
孟小樵让他看看有什么关系呢?
破风筝(再难控制自己)孟老师,咱们是多年的朋友,您知道我不开窑子!
孟小樵言重了!文雅点,说妓院,小班;什么窑子窑子的!〔院内,白花蛇叫:“大哥,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
破风筝等等!我跟你说两句话。(往外走,到门口)大凤儿的妈!你来陪陪,孟老师在这儿呢。(回头)孟老师,我就回来。(下)
向三元这小子还怪硬!
孟小樵硬的比软的更好收拾!硬的多半是还没成熟的。〔方上。
方太太咦!孟老师,您可好哇?
孟小樵托福!托福!(对向)见见,方太太。
向三元喳!方太太。
孟小樵向三元,能人!
方太太您多照应!
孟小樵三元,你多知多懂,可是你未必知道方太太的父亲。那真算得起个作艺的,功夫好,卖相好,心眼好,跟我是莫逆之交!
方太太真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
孟小樵当初,你父亲每逢想买个小丫头儿呀,或是卖出个姑娘去呀,永远请我作参谋,了不起的人,你父亲!三元,你听着哪?
向三元喳!说你的,别老叫魂似的!
孟小樵在昆明,重庆,你们没有买两个小孩儿呀?
方太太(摇头)没有!
孟小樵为什么呢?兵荒马乱的时候,孩子们便宜呀!
方太太甭提啦,孟老师!这几年呀,大凤的爸爸简直的变了样儿啦。我一教他买两个小孩儿,顺手儿调教着,他就说什么年月改了,不能再作缺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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