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上进把我拉到一边说:“班副,要真是羊羔讽还麻烦了。领导知道了,非把他退回去不可!部队不收羊羔疯。我们那批兵,就退回去一个。”
我看看四周说:“班长,不管是不是羊羔疯,咱们得替他保密。你想,当了两个月兵,又把他退了回去,让他怎么见人?”
李上进摸着下巴思摸。
“再说,他这羊羔疯看来不严重,到部队两个月,怎么不见犯?现在偶尔犯一次,看来是间歇性的。横竖再有二十多天就结束了,我们替他遮掩遮掩。”
李上进思摸一阵说:“只好这么办。以后再紧急集合,你帮他一把。”
我点点头。
“老肥”这时满头大汗从黑暗中跑回来,衣裳、被子都湿漉漉的。李上进说:
“回来了?”
王滴说:“你还是独立行动!”
“老肥”还在那里喘气,顾不上搭言。
第二天上午,我找“老肥”谈话。问:
“‘老肥’,你是不是有羊羔疯?”
他说:“班副,咱俩一个村长大的,你还不知道,我哪里有羊羔疯?”
我说:“我记得你爹可犯过这病!”
他低下头不说话。
我说:“一犯羊羔疯,部队可是要退回去的。”
这时他哭了,说:“班副,我可不是有意的。我心里可想努力工作。”
我说:“你不用着急。”又四下看一下人,把李上进的话给他说了一遍,让他自己也注意一下,争取少犯或不犯;紧急集合我帮他。
他感激地望着我:“班副,你和班长都是好人,我忘不了你们。万一我给军长开上小车……”
我说:“开小车不开小车,人不能有坏心。”
他连连点头。
我又深入到班里每一个战士,告诉他们不能有坏心,要替“老肥”保密。每到紧急集合,我只让“老肥”穿衣服,我帮他打背包,夹在我们中间一起出去,倒也显不出来。
十来天过去,没出什么事。大家平安。我和李上进松了一口气。“老肥”心里感激大家,把劲头都用到了工作上,休息时间一遍又一遍扫地,还替大家打洗脸水,挤牙膏,累得一头的汗。我看他那可怜样,说:
“‘老肥’,你歇歇吧。”
他做出浑身是劲的样子:“我不累。”
本来以为事情就这样平安地过去了,没想到班里出了奸贼:“老肥”犯羊羔疯的事,有人告到了连里。连里责成排长查问。排长午休时没睡,先独自趴桌上写了一回信,撕了几张纸,又把我和李上进叫到乒乓球室,问:
“李胜儿犯羊羔疯,你们知道不知道?”
我和李上进对看一眼,知道坏了事。但含含糊糊地说:“这事儿倒没听说。”
排长“啪”地将写好的信摔到球案上:“还没听说,都有人告到连里了!”
我急忙问:“谁告的?”
排长瞪我一眼:“你还想去查问检举者吗?”
我低下眼睛,不敢再吭声。
排长说:“好哇好哇,我以为班里的工作搞得挺不错,原来藏了个羊羔疯!连我都跟着吃挂落!你们说,为什么不早报告?”
李上进鼓起勇气说:“排长,真没见他犯过。”
我说:“我和他一个村。”
排长说:“你们还嘴硬,有没有病,明天到医院一检查就知道,到时候再跟你们算帐!”
我和李上进挨了一顿训,出来,悄悄问:“是谁这么缺德,跑到连里出卖同志?”嘴上不说,都猜十有八九是王滴。王滴跟“老肥”本来就不对付,“老肥”又曾顶掉他的“骨干”,他会不记仇?再说,王滴是班里的落后分子,平时唯恐天下不乱,这放着现成的事,他能不吹灰拨火?这奸细不是他是谁?回到班里,又见王滴在那里又笑又唱,越看越像他。我和李上进都很气愤,说:“遇着事儿再说!”可他向连里反映情况,是积极表现,一时也不好把他怎么样。只是苦了低矮黄瘦的“老肥”,在那里愁眉苦脸坐着,等待明天的命运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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