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望月(87)

2025-10-10 评论

    自那电视节目录制播出以后,我重翻周先生的若干“红学”专著,特别是再细读这本《红楼梦的真故事》,才终于理解了他的“夫子自道”。周先生称,“自1947年起,失足于‘红学’,不能自拔,转头五十载于今,此五十载: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秋肃春温,花明柳暗,所历之境甚丰,而为学之功不立;锋镝犹加,痴情未已”,其实他五十年的“红学”研究,已俨然历练出了如钢的风骨,在胡适、俞平伯、何其芳、吴组湘、吴恩裕、吴世昌等“红学”前辈相继谢世之后,像周先生这样“痴情未已”的“红学”大家实在是所剩不多了,这本看似平易的《红楼梦的真故事》,那些娓娓道出、如溪入江又如江汇海的情节轨迹与人物归宿,其实字字句句段段章章凝聚融通着他半个世纪全部“红学”研究的心得成果,他以举重若轻的方式,既向学界展示了他的“集大成”(凡熟悉他之前学术专著的人士已无需他再一一注明资料论据),也向一般读者普及了他的苦心所获。五十年辛苦不寻常,真故事终能汩汩流淌,这是周先生所攀上的一个峰巅,当然,也是他的又一个起点。
    周先生今年该是七十九岁了。他身体不好,眼睛近乎失明,只有一只眼尚能借助高倍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书刊报纸,而耳朵也近乎失聪,跟他当面交换意见时往往不得不对着他嚷,但他在“红学”研究中却仍然充满朝气,仍时时发表出惊动学界也引起一般读者注意的独特见解,他那固执己见的劲头,常令与他观点不合者既“窝火”又不得不费力对付;他还常常挺身而出,为民间一些“红学”研究者、爱好者“护航”,表示即使某些研究角度与观点乍听乍看觉得“荒诞不经”,也还是应该允许其存在,可以批驳却不必呵斥禁绝,这种雅量实在是很难得的,这也是我特别佩服、尊重他的一个因素。
    在周汝昌前辈从事“红学”研究五十年之际,我感谢他在我十二岁到我五十多岁的人生途程中,以他的“红学”著作,滋润了我亲近《红楼梦》的心灵。我祝贺他有一个以完整的《红楼梦的真故事》为标志的“五十硕果”,并祝他将自己的学术轨迹,延伸到新的高峰,给我们讲述出更多更细的真故事来!

    ——介绍《红楼梦的真故事》
    著名“红学”家周汝昌先生从事这门特殊学问的研究,到1997年已届半个世纪了。他在奠定其“红学”家地位的《红楼梦新证》中,已坚定了自己的学术见解:《红楼梦》前八十回大体是曹雪芹所撰,而直到现今仍在广泛流布的后四十回《红楼梦》,乃是高鹗狗尾续貂,把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混为一谈,印成书后署“曹雪芹高鹗著”,不仅滑稽可笑,更
    可哀可叹!他从那时起,便坚决“打假”,即力辨高续之伪,而开始探究八十回之后的真貌。在“文化大革命”之前的近二十年里,他和其兄周祜昌仔细研究了比较接近于曹雪芹原稿的“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等传抄本,曾露抄雪纂,做成了八十巨册的会校本,可惜未能印造,便在“文化大革命”浩劫中灰飞烟灭。但80年代后,周氏兄弟锲而不舍,重起炉灶,及时地出版了《红楼梦鉴真》一书,此书虽字数不多,长话短说,但浓缩了多年来“打假寻真”的学术成果,读来颇具惊心动魄的感召力。周先生的80年代初新版的《红楼梦新证》里,发展了原有的论点,认为高鹗的续书不仅其思想境界、美学追求、文字水平与曹雪芹相比不啻有天地之别,也不仅是佛头着粪、点金为石,而且,那根本就是在乾隆皇帝授意下,由和坤操纵,最后由武英殿也就是皇家印刷所制作出来的,整个儿是一个政治文化阴谋!这一论点在“红学”界颇多訾议,但周先生却移时弥坚,并不断推进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在打高鹗之假的同时,也便更增强了对曹雪芹原稿真貌的探佚。周先生推断出《红楼梦》(严格来说应称《石头记》)全书应为一百零八回,现在的流行本中不仅后四十回绝非曹雪芹所撰,第六十四回、六十七回为人后补,就是一般都认为“没有问题”的七十九、八十两回,亦非曹书原貌。
    1995年底,周先生推出了《红楼梦的真故事》一书(华艺出版社出版;实际上到1996年书店里才陆续可见),这本书的主要篇幅,集中展示着他将近半个世纪“打假寻真”的宝贵成果。这是一本即使令观点与其轩轾者也会觉得有趣的书。它采取了评话式的通俗手法,娓娓道来,细针密缝。对于“红学”界来说,此书虽未开列出其扫荡烟尘、显现真貌的材料及推论过程,但熟悉周先生此前著述的人士,当不难边读边联想到其所根所据;对于广大的一般《红楼梦》爱好者而言,这本故事书实在过瘾——它比一般的“补梦”多了浓酽的学术气息,周先生这样普及自己的学术成果,也给学界的其他人士提供了一种有启发性的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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