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来迟一步,孙大人已经赴官山阅兵……”“放屁!”黄宗羲勃然大怒,“什么马阁老?是马老贼!我问你,你既是要送书与孙大人,为何如此鬼鬼祟祟?马老贼在书中到底说些什么?啊!”
“这个——”陈九如淡淡一笑,“学生可就未得其详了。学生只知道,马阁老——还有阮圆海阮大人,现今都在镇东侯的营中。镇东侯对马、阮二老十分优礼,不日便要奏请鲁监国,下旨起用了!”
镇东侯,就是如今深受鲁王倚重,准备拜为大将军的总兵官方国安。听说马士英竟然躲进了方国安的营中,而且还有阮大铖,黄宗羲的脑袋“嗡”的一下涨大了,浑身的血也沸腾起来。一种噩梦重临的感觉攫紧了他。他瞧着手中的信函,恨不得立即撕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说些什么。但信是给孙嘉绩的,到底不能私自拆看,咬了几次牙之后,他只好猛一挥手,喝令士兵:“你们给我把这狗贼拘管起来,无我之命,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释放!违者军法从事!”
说完,就转过身,气急败坏地匆匆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片刻之后,他已经和黄安分别骑上快马,加鞭奔驰在前往官山的路上了。
二
陈九如并没有扯谎,马士英和阮大铖的确跑到了方国安的营中,而且眼下还跟随他们的庇护者一道到了阅兵的地点——官山。只不过由于这二人的恶名实在过于昭著,随时随地都可能引发公愤,就连方国安也觉得在奏准鲁监国之前,不便贸然让他们公开露面,因此这两个人才不得不暂时躲在营帐中,等候消息。
其实,马士英和阮大铖并不是最近才跑来依附方国安的。早在杭州逗留的时候,他们就遇到了自池口率兵南逃的方国安,三人气味相投,一拍即合,本想转而捧出潞王来“监国”,以图再度把持政局。谁知不久潞王就决定献城投降,他们只好一齐逃过了钱塘江。在鲁王政权建立之后这四个多月里,马、阮二人一直躲在方国安的军营中,帮着出谋画策,前些日子那个“分地分饷”的蛮横要求,其实就是他们的主意,为的是打击和削弱地方义军的势力,好让像方国安这样的正规的军人把持军事大权。结果,这个目的达到了。如今方国安的地位急剧上升,成了鲁王政权中首屈一指的军事强人;而孙嘉绩、熊汝霖、郑遵谦、于颖等一批首倡举义的元老重臣,则由于军饷不继、部属的解体而日益失去影响力。局面摆布到这一步,马、阮二人也就认为他们重新出山是水到渠成的事,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然而,方国安却至今仍旧只让他们呆在营帐中,就未免令这对难兄难弟有点扫兴了。
现在,前来参加阅兵的各路兵马已经纷纷云集。即使隔着营帐,也可以听到外面远远传来潮水一般的声浪。那声浪乍一听只是纷纷攘攘的一片,而侧耳细听,就可以分辨出战马的驰骋,号角的长鸣,人群的呼喊,以及车轮的滚动。按照预定的计划,正式的阅兵要到明天辰时才开始,因此眼下这些声浪,只是军队进入各自营区时掀起的。但凭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直到入夜仍旧接连不断的人喊马嘶,却不难想象到:未来的阅兵规模必定相当盛大,而为方国安举行的筑坛拜将仪式,也将会十分隆重庄严。正是受到这种越来越浓烈的气氛刺激,阮大铖再也坐不住,一挺身,从临时充作凳子的一段木头上站了起来。
“哼,这老方也真是的!”他腆着依旧圆鼓鼓的大肚子,气呼呼地说,“我们挖空心思地给他出主意,帮他把兵权抓到手,到头来他却把我们关在这里,只顾自己去出风头,也不知到底捣的什么鬼!”
靠在矮桌边上的马士英,却已经没有昔日贵为首辅时的威严风度,相反显得有点颓唐。他擎着手中的半盏残酒,抬了抬眼皮:“别急嘛,老方是讲交情的人,既然答应了我们,自然不会食言。你我还是耐心等待为是!”
“等,等,都等了快半年了!每回人朝,都说必定代我们启奏,可就是没有一次有下文!”
“嗯,他也自有他的难处。一个武人,本来就无权干预朝政。何况如今朝中那帮子掌权的,全都把我们看成十恶不赦的罪魁祸首,一个个像乌鸡眼似的盯着,稍一不慎,就会被他们一窝子扑上来活活啄死——唉,这事难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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