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战争(20)

2025-10-10 评论

    那件事发生在二十多年前,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在一些自慰的夜晚,我忽然想到要跟邻居的女孩干一件事。女孩叫莉莉,她的母亲对她管教很严,她家是B镇唯一的一家北京人,她平时总是穿着一双包头的男式小凉鞋,我想她母亲准是为买不着女儿的凉鞋而大伤脑筋。莉莉比我大一岁,我却要引诱她干坏事。当时防疫站修房子,她家暂时搬到妇幼站。在漫长的白日里,我说:莉莉,你见过大人生孩子吗?她说没有,她说大人不让小孩看。我说我们不管大人,我们自己生孩子。莉莉很好奇地跟到我家,我让她脱鞋上床,然后我从抽屉里翻出一些消毒棉球和棉签,我把蚊帐放下,我说我们自己来生孩子,我先帮你生,然后你再帮我生。
    我让她把裤子脱掉,两腿叉开,我看了看,又无师自通地把枕头搬到她的腰下面垫高,然后我说:好了,现在你闭上眼睛吧。我用棉球在她粉红娇嫩的地方很轻地动作着,按照我的理解和创造,我将所能想到的办法尽可能使这个过程复杂化。最后我说:好了,现在轮到你给我做了。我愉快地躺到她刚才躺的位置,闭上了眼睛,莉莉好半天没有动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着急地催她,说:刚才我怎么给你做的你就依样给我做就是了。她拿起棉球,在我的那个部位潦草地蹭了几下就算了,我不满意,让她重来,重来她还是那样。在这之后,我们又进行了两三次。我们给这件事取了一个代号,叫“保和平”,现在想来,这个代号实在不伦不类莫名其妙。与莉莉不同的是,她只是对这件事情的神秘性感兴趣,而我则是对这事的过程、对这过程所产生的快感感兴趣。但我总是失望,莉莉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她根本搞不清楚哪里是最敏感的部位。这注定了这件事情不能持久下去,果然,两三次之后她就厌倦了。不久,防疫站的房子修好了,莉莉搬了回去。过了一两年,我长大了一些,知道这是一件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情,我让自己忘掉它,于是就真的忘掉了。
    回忆起这件事使我万分恐慌,我十分害怕我是天生的同性恋者,这是我的一个心理痼疾,它像一道浓重的黑幕,将我与正常的人群永远分开。我顽固地抵抗这个想法,我冥思苦想,终于想起了有一权威性的著作,曾提到大人该怎样看待男女儿童之间的性游戏,权威认为,大人对此可以置之一笑,因为即使男孩女孩生殖器互相接触,由于孩子的生理未成熟,性交并不能真正实现,因此这只是一种游戏,大人完全不必惊慌失措。依此类推,我与莉莉的勾当也只是游戏,我不必把那么沉重的字眼往自己头上放。
    这个想法使我放下了心。
    我刚放下了心,南丹就考完了试赶来了,她说明天还有最后一门,是考查课,只打合格与不合格两种分数,这就更不用复习了。她怂恿我跟她一块儿逛大街。于是我们各自化了妆,换上了好看的衣服互相欣赏了一番就上了大街,路上她又夸我说:多米,你化了妆真是美极了,真像东南亚美女。她的目光和语调把我搞得很不好意思。我们逛了时装店,并到一家像样的餐馆吃了一顿,之后又到一家酒吧喝酒抽烟,搞到十一点多才回。
    十分累,胡乱洗了就上床睡觉。我睡得很沉。但到半夜的时候,那个使我害怕的梦又出现了,还是一个面目丑陋的小个子女孩,躺在我和南丹中间,她抬起头来看我,她摸摸我的头发,又摸摸我的脸,然后把手从我衣服的领口里伸进去,这时我忽然发现这丑陋女孩的脸顷刻间变成了南丹的脸,我吓得尖叫了一声。
    我挣扎着醒来,看到身边的南丹很安静地呼吸着,一副恬静入睡的样子,我想这可能只是一个梦,并不是真的。
    我辗转反侧到了天亮,我警惕而紧张地注视着南丹的一举一动,她似乎一无所知,十分坦然。她说她回学校考完最后一门课程,完了就到我这里来,并说有两盒新磁带很好,她一定记得带来。
    她走了之后我去上班。九点半邮件来了,有一封南丹的信,信是几天前写的,不知为什么才到。我打开信,看到满篇都是对同性之爱的热烈赞美,她的文字像一些异样的火苗在我面前舞蹈成古怪的图案,又像一双隐形的眼睛直抵我的内心,发出一种锐利的光芒。这封信我没有再看第二遍,我把它放在我衣服口袋里,有一种心怀鬼胎的感觉。工间休息的时候我偷偷溜回宿舍,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把这封信毁掉,那些语言就像一些来路不明的恶魔,与我内心的天敌所对应,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杀死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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