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听了,这才恍然。钱谦益拈着胡子,慢吞吞地说:“噢,想不到冒辟疆还真的肯娶董小宛。不过,他既有心娶她,就该让刘渔仲把银子带够,也用不着闹得这样人仰马翻!”
顾苓摇摇头:“我瞧辟疆其实也是半心半意,无非是被他那伙朋友逼狠了,有点无可奈何。听说,他这次一个子儿也没有出。那几斤人参,是刘大人从京里带来的;那七百两银子,是一位姓陈什么的大将军替他掏的腰包!”
钱谦益又“噢”了一声,却转口问:“听说刘渔仲在粤西的郁林做知州,怎么会到了这里?”
“哦,他三年前就因母亲辞世,回到漳州家中守制,今已满服,正在待缺候补,所以有空出来走动——对了,刚才他在董家,正一筹莫展,见了我,高兴得什么似的,还一个劲地问起老师。看样子,像是想求老师出面替他斡旋似的。”
钱谦益瞧了他一眼,皱着眉毛问:“你可曾告诉他我在这里?”
“没有。学生未知老师的意思,自然不会贸然告知他。”
“哼,我看他是活该!”没等钱谦益再开口,钱曾突然进出来这么一句,随即又闭嘴不说了。
“哦,却是何故?”坐在他旁边的何云偏过脸,故作不解地问。
“士龙兄——”看见钱曾咬着牙不吭声,乖巧的顾苓插了进来,“那还用问?
要是他姓冒的不活该,可就轮到我们活该了!”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去溜钱谦益。
何云却拿起杯子,呷了一口茶,说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有道是‘破甑不顾’——倒也不必再耿耿于怀,有伤和气!八饷匆凰担婧凸塑咚淙欢几械揭馔猓姑挥惺裁幢硎荆牧成炊溉槐淞恕K毓罚媚撬馨讶丝吹眯睦锓⒚难劬Χ⒘撕卧埔换岫┝耍昂俸佟钡乩湫ζ鹄矗骸昂冒桑憔团男彰暗穆砥ㄈグ桑晌颐煌亲约菏乔诺茏樱?何云毫不着恼。他依旧不慌不忙:“话不是这等说。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么!何况同是清流中人,能解,还是设法解了的好。
今日这番巧遇,据我瞧,倒不失为一个机会……再说,辟疆同宛娘的事,如今已是尽人皆知,八方瞩目,若因惧惮债主气焰之故,而终竞不成,也怕见得我们江南名士,未免过于无能哩!昂卧埔槐咚担槐咭馕渡畛さ刈⑹幼徘妫匀皇前凳纠鲜τΩ每悸浅雒娓稍ふ饧拢员阃ü缑跋澹徊酵抡昊勰且换锶私埠汀2还醇胬渥帕巢恢ㄉ卧埔簿兔煌咐鲜Φ南敕āK蛩阕鹘徊降娜八担鋈豢醇烨檎永锩孀叱隼矗缓昧偈庇侄僮×恕?“老爷,柳夫人请老爷内舱说话。”红情垂着手说。
钱谦益抬起头,瞧了丫环一眼,又瞧了瞧言犹未尽的何云,现出怫然不悦的神色,随即站起身,朝大家拱一拱手,向内舱走去。
四
吴江县的县城又名松陵镇,从苏州往南,要走上好几十里的水程。那地方紧挨着大运河,人烟稠密,商业兴盛,店铺子不少。董小宛被债主们绑架之后,秘密送到这里,囚禁在一座宅院内。这宅院又大又深,外人很难找得到她,何况周围还有人严密把守。不过,债主们也没有再特别为难董小宛,一到就替她松了绑,又派了一个叫田婆的老妇人来侍候她,每天照常供她吃喝,只是不许她擅自下楼。
债主们这样做的用意,董小宛自然是懂得的。所以,从被关进来的那天起,她就望眼欲穿地盼望着外面的消息。她估计,刘履丁既然受了冒襄和朋友们委托,照理不会因此就罢手不管,应当还会再来。然而,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今天已经是第八天,刘履丁仍旧杳无音讯。董小宛就不由得着急起来了。
虽然,她一再说服自己:刘履丁纵然再来,也不能这么快。他也许还要回如皋去找冒襄商议,筹措款子,再赶回来,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行。如今自己落到这个地步,只有耐心守候。但是,焦急和担心仍然越来越强烈地煎熬着她。特别是想到三个月前,她在南京关帝庙求过的那根签——“忆昔兰房分半钗,如今忽把信音乖。
痴心指望成连理,到底谁知事不谐!岸⊥鹁透痈械叫木馓圆话擦恕?她是在南京乡试放榜之后,被冒襄又一次赶回苏州来的。本来,八月十五中秋节那一天,在桃叶河房里,冒襄已经当众题诗,正式许诺要娶她。当时,董小宛以为事情从此会顺利一些了。“哦,谢天谢地,那根签到底不灵!”她欣喜之余,曾经这么想。谁知仅仅过了两天,还没等她高兴过来,新的打击又接二连三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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