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下来的两个人那时正好在与一家和文化有关系的公司合作,在来之前,他们已跟对方交涉清楚,直接以现金方式交接。而且这支球队因为缺钱,主力队员好久都没拿到工资了,所以没有任何挣扎地同意了。值得一提的是交易另一方的那位主教练,和这座城市颇有渊源,他完全也有可能收同城另外一支球队的钱,那支队也想夺冠,需要他的阻击。这个豪华车的主人,一直没有降低车速。
然而这200万,却由于一个小细节,出现了转折,最终又被放进了豪华轿车的后备箱。当时在现场的人和不在现场的人提供了两个版本:
一是该主教练正义感涌现,拒绝打假球。二是有几个主力队员见人和钱如约来到,兴奋之余大呼小叫:“兄弟们,分钱吧!”惹得服务员也探头观看,而这名主教练正好从大堂出来,弟子们如此明目张胆让他始料不及,生性谨慎的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快招呼远道而来的自己的亲戚:“快走,把东西拿走。”之前还兴高采烈的队员们听到吆喝赶紧缩回了已经伸向箱子的手,他们的主教练亦师亦父,拥有绝对权威,而且比他们会审时度势,所以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反对意见。而本以为进展顺利、已经给出钱方打了电话交差的两个中间人,一下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两位中间人最后是被这位教练推着走出来的,在他们后面,跟着一群恋恋不舍的队员。
第二种说法也许更可信,因为那之后也有未在现场的队员,看见自己的队友沮丧地回到房间,扎在床上。那个足智多谋的中间人曾私下透露:事情主要坏在那些主力球员身上,不过坏事变好事,因为事实证明,那位教练的谨小慎微帮他们省了钱,不用买球,那支球队也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
好玩的是,那最后只能原封不动运回去的200万,给那家俱乐部出了个大难题,它没有被送出去,但又不好回账,所以这笔钱很长时间都装在那个箱子里,被带来带去。在以其他的方式存在中间人手里很长时间以后,该俱乐部才找了个类似冬训费、场租费的理由将它归账。
多年以后在广州,这名中间人庆幸地说,这就是命,如果没有那几个球员的大呼小叫,没有好事的服务员出来观看,这笔钱就被送出去了,如果送出去了,当两年后那座城市的高官落马时,很可能说不清道不明,自己也就被牵扯进去了。
在上海,比赛前夜,国际的老板徐泽宪像往常一样请所有队员去代表上海高端夜生活的金茂88层喝咖啡,这是球队惯例,一是放松,二是观察是否有队员情绪不正常,从而为第二天的上场名单作判断。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故作轻松,听音乐,聊天,看上海滩如烟的夜景,但大家都是装的,徐泽宪和王国林们莫测的目光,让很多人丧失了坦然面对的勇气,而且,每一个人都在揣测近在咫尺的队友,到底是对方的卧底,还是老板派来监视自己的人。
不了解徐泽宪或者不了解上海滩的人,很难理解这位老板这一刻内心的紧张和复杂。徐泽宪疯狂爱球,只要有空,连女足二级联赛和青少年比赛都看,当时他是中国远洋集团上海中远三林置业集团总裁,虽然在上海生意做得很大,但在足球方面一直被排挤。在上海这个大舞台,腔调是很重要的,面子是很重要的,他一定要干过申花。早在2002年时,他组织的上海中远队(国际队前身)就在上海德比中力克上海申花队,那一天,他喝得酩酊大醉,这是腔调,这是面子,这更是他的理想。
徐泽宪当过兵,参加过老山战役,他是炮兵,虽然没有端着枪近距离地射杀过人,但每一炮下去都能轰倒一片。就是这样一个英雄般的人物,时常会面对上海滩哀叹:我为上海做了这么多贡献,为什么上海人就不容我的足球队。
这两支上海球队如黄金荣和杜月笙,名义上同为上海大佬,但暗地里争斗白热化。不是上海人不容上海国际,而是上海申花不容,那一年为了夺冠,上海申花总共花费了1亿人民币,而且是政府买单。上海申花的楼世芳因为背靠政府,所以放出豪言,一定拿下末代甲A冠军,他是有底气的,不仅背靠政府,而且他跟中国足协的关系也非常好,足协虽未内定末代甲A冠军,但一路大开绿灯,一位足协官员明确地说:“让上海夺得末代甲A冠军,其实是众望所归。”
那天在金茂发生的意外事件,让徐泽宪有些烦躁。国际的D3888奔驰大巴刚停下来,一辆的士就因为抢道追尾了,的士的保险杠飞出去的瞬间很多队员都被吓了一跳。“这叫触霉头吧?”有人嘟囔。申思马上纠正:“那叫触彩头!”这话无法让徐泽宪感到些许安慰。球队回到基地时,徐泽宪在房间里跟成耀东谈了很久的话,商量第二天谁上,他们也听到一些传闻。这时,为了保级的天津队和为了夺冠的申花队在做国际队队员工作的传闻,已甚嚣尘上,连徐泽宪也知道,直接找到球员,比找俱乐部更实际。所以他无法回房安心入睡,虽然每一个国际队员都说自己绝不会背叛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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