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倾国(23)

2025-10-10 评论

“后来的事更怪,这女人反倒对沈世魁念念不忘,多半也是嫌刘五的根儿是外夷,总瞧他不上。偏又没事找事,写诗作词说什么彩凤随鸦,偏偏又叫刘五看见,登时大怒,一把揪住美人儿说:‘你讲彩凤随乌鸦不是?告诉你,乌鸦还打彩凤哩!’一巴掌扇过去,刘五力气大得赛狗熊,美人儿何等娇弱?竟给他打折了脖颈,倒地毙命。刘五不在乎,一口薄木棺材埋了,倒是沈世魁,听说还偷偷去祭了几回……”
孔有德一拍大腿,说:“所以呀,我说他高丽棒子不知礼义嘛!”
“也难这么说,他对他结发妻子就情深义重!”耿仲明看了孔有德一眼,“他们弟兄逃出来,老母妻子可都叫鞑子下了狱。刘五在这边,吃饭留着发妻的座位杯盘碗筷;睡觉留着发妻的床帐被褥;多少小妾进门,都要先向他发妻的座位拜主母;就是跟小妾睡觉,也要往发妻位子那儿禀告一声,说是不为寻欢取乐,为的刘家后嗣……”
    孙元化惊讶地问:“这是为什么?”
“听说当年刘五在阵上受重伤,看看将死,发妻割臂肉入药,又日夜服侍,衣不解带一月有余。刘五活过来了,他那发妻却病累交加,死了好几回。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如今,又受刘五连累下了狱……刘五感念发妻,原是发誓终身不近别的女人的,可他发妻定要他纳妾生子为刘五留后代接香烟。刘五便一个接一个地娶妾,至今也没生下一男半女……”
孙元化沉吟片刻,问道:“据你们看,他们会不会暗通金国?”
孔有德抽了口冷气:“不会吧?他们弟兄反出沈阳,那鞑子恨他们不死,还悬赏买他们的脑袋哩!”
耿仲明也说:“鞑子拿他们家眷下大狱,刘五那性子,还不恨透鞑子!……不过,要说当初,鞑子汗王待他们弟兄也真不薄。”
孙元化默然,孔耿二人也不言声了。半晌,耿仲明迟疑道:“帅爷,不知当讲不当讲……我随刘二出岛赴宁远,又奉命守太平寨,那会儿他不知为啥,总是心事重重。我想……他像是自己要寻死,最好死在鞑子手里头才甘心也似的!”
孔有德恍然:“对!对!我也觉着刘爷自打去守太平寨就不对劲,可说不明白。今儿仲明这么一说,是那意思!”
“哦?”一道寒光从孙元化眼中划过,大家又沉默了。
陆奇一匆匆走来禀告:“张总镇来拜。”
孙元化站起身:“二位随我去迎接。”
孙元化亲自到大门把张可大接到西花厅,分宾主坐定。抚标中军抚标中军即巡抚卫队长。耿仲明和游击孔有德站在孙元化身边,镇标中军镇标中军即总兵卫队长。管惟诚和千总张鹿征则随侍张可大一侧。
寒暄一番之后,张可大开门见山:“抚院大人经纶满腹,韬略在胸,平刘兴治之乱想必早有成算。近日又有商民上书,因长岛为刘兴治所占,往天津、旅顺等处货船不敢出海,陆路又十分艰辛,是剿是抚,望大人示下。”
孙元化叹道:“正是。渔民也半年不敢下海,桃花鱼汛已白白放过,眼看秋汛在即,不能再等。不过,剿抚二策,大人以为何者为上?”
“下官以为,良民百姓杀一个都是罪过,但叛逆之徒须斩草除根,便杀千杀万也不为过!刘兴治凶狡好乱,绝非善类啊……”
“大人不以为他进据长岛扬威海上,是为逼迫朝廷任他为皮岛东江之长吗?未必真有叛逆之心吧?”
张可大惊异地张张嘴:“这……”
孙元化神态和悦:“我有意在蓬莱、长岛、庙岛之间海域来一次水战演练,邀刘兴治出兵船合练,看他如何回答,是剿是抚,我们便好相机而动。”
张可大点点头:“也好。”
“这样,便须训练士卒,排演阵法战法。我意自明日起,先会集营官、哨官、哨长讲习三日。”
“今日正好有几位营官随行,不如就此请大人教训。”
说话间,六七名登州营的参将、游击、都司、守备衔营官也来到西花厅,张可大一一向孙元化引见。待众人分列站定,孙元化和蔼地鼓励了几句。
忽见一名守备衔营官,喝醉了似的踉踉跄跄走进花厅,在巡抚和总兵大人面前一站,便旋风似的原地打转,仿佛西域胡人跳胡旋舞,又重重一顿脚,停住,瞪着眼努着嘴,腰也不弯地高高一揖,嘴里口齿不清:“卑职姚……姚士良,参拜……参拜帅爷……”再旋一圈,摇摇晃晃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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