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超脱,丢了或得不到了,也没有多少烦恼。这比暴力精明了一千倍。
但是,他还是觉出打架是一种诱惑。也许他骨子里就偏爱这种行为。他的不可知的生父很可能是个靠拳头吃饭的流浪汉,或者是个智力不足的亡命之徒。这也是有可能的。世界上没有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命运使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崔永利从东北回来不久,李慧泉在老地方见到了他。咖啡馆已经恢复了卡啦GK式的演唱,赵雅秋到京门饭店舞厅当临时歌手去了。生意很清淡。天太热。人们对昂贵的西式饮料和糕点已经厌倦,对手拿麦克风自唱自听也失去兴趣了。开业不到一年的咖啡馆走上了下坡路。赵雅秋的离去似乎败坏了一大批顾客的胃口。不少人打听她的下落。
京门饭店坐落在机场路,规模不大但十分讲究。李慧泉骑自行车去过一次。他是白天去的,人家告诉他舞厅晚七点开放,他才悻悻地步开,没有见到她。他只想听听她的歌声,随便地看她几眼。他没有别的奢望。他只是为她担心。担心什么,他说不确切。他觉得只要自己为她担心就能保护她似的。她需要保护。她的周围布满了陷井。就像他第一次打架前的处境一样,她可能也毫无知觉地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表面成熟,内心却无比幼稚。得意与失意交错,自尊与自卑融合,人弄不好就要干出不计后果的事。这也许只是他的担心。但是,他愿意为她担心。穿着敞胸黑裙的赵雅秋在他眼中就像外皮薄薄的鸡蛋一样,他希望捧着她,这也确实是他白日梦中的一个内容。
当他看到多日不见的崔永利时,完全愣住了,因为崔永利的身边坐着多日不见的赵雅秋。两个人端着咖啡杯子,正在认真交谈。这个景象包含着令人难以解释的内容和联系。好像有人打了他的嘴巴,脸庞热而胀,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向他们走过去。崔永利热情地打招呼,胡子撅得跟山羊似的。赵雅秋大方地点点头,坐到对面,把崔永利旁边的空位子留给他。他觉得自己笑得愚蠢透顶了。
"就这么定了,我等你的电话。"她说。
"我先拍个电报,你作好准备。"
"我父母没意见。你放心……"
"你应该多见世面……慧泉,你喝点儿什么?你好像不高兴?"
崔永利把脸转向他。他不明白他们刚才说的什么。似乎是一个阴谋。她的笑容很甜蜜,可惜的是她对谁都这样笑。她寒暄了几句,老练地欠欠身子。
"你们谈吧,我先走了。"
"等我的电话。"
"知道。小李再见,老崔再见……"
李慧泉冲她看看,没什么表情。售货厅里传来她和女服务员的说笑。她甚至不愿多坐一会儿。她跟他没什么话说,却跟一个骗子样的人物预谋了什么大事。
她穿着蓝裙白衫,头上缚了一根红色的发带儿。她长得不好看。牙齿不齐,脑门儿突出。但是,他一直悄悄地远远地盯着她,直到她走出咖啡馆的铝合金门,他喜欢她,她是他的美女,她永远今他陶醉,她为什么不再难看一些?她为什么不是个哑嗓子,那样的话.他将消除一切疑虑.对自己多一点儿信心。崔永利要了饮料和便餐,李慧泉照测是白兰地和沙拉,边吃边谈,李慧泉耳朵里嗡嗡直响。他晃晃头,过一会儿又响起来。
"这一次足了,我得好好歇歇了。""没碰上麻烦?""小意思,我什么没见过?让你去你不去,傻蛋……想好了没有.下次怎么样?""不去。我哪儿也不去。"他瞪着对面黑糊糊的下巴毛和腮毛。崔永利笑起来,把火腿往嘴里填了又填,舌头老把它顶出来。
"我算知道你了……这事到此结束。我什么也没说过,你什么也没听着,完了!大棒子,不是我说你,你上次的事办得够绝的,把人家光屁股扔下自己走了,干嘛?把自己吊起来好受么?你真是……"李慧泉不说话。
"人要不开窍儿就没治了,凡事不能太认真,那种事是最不能认真的,你懂么?完了事大家都高兴,各得各的,何乐不为?你进去那三年都学什么了?是不是真把自己给改造了?你好像没见过什么世面……""别说了。""哥们儿的话你不爱听,我不说了。我今年三十一,比你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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