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回忆录(109)

2025-10-10 评论

  校长和李先生二人单独会面的时间是约在3月26日,地点是约在敦化南路上的金兰大厦,校长准备一套婴儿服及小朋友玩的画板,送给李先生的儿子当做见面礼,李先生则以《北京法源寺》一书回送给校长,并于书中题了一首诗给校长,这首诗这样写着:
  台海一岛,法海真源,
  我与孝慈,走过人人前。
  当我将二人送作别时,曾询问双方是否可以照张相留作纪念,结果校长答以不方便,而作罢。如今校长卧病在床,没能将他们二人留下一帧可供回忆的照片,是我们一直感到遗憾的事。当晚校长请李先生到胡须张吃鲁肉饭,事后他们两人都告诉我这是一次很愉快的聚会,由于这次聚会的成功,使我们信心大增,相信敖之先生任教于东吴已指日可待。
  在这段期间,石齐平老师、肥皂箱社的许多同学们,像陈敬介。阮登科、齐祖燮、邱惠婷、邱惠敏、张淑贞、洪淑蕊……都给我们莫大的帮忙与鼓励。而李先生也曾受我们之邀莅临东吴来演讲,在演讲期间也到过校长办公室聊聊天,回拜校长,并曾送了一幅章太炎的字给校长,以示对校长来访的答谢。
  于是这件“偶然”的事件,就在校长礼贤下士、敖之先生枉自委曲,以及我们这群毛头小子横冲直撞下完成了。
  早在1988年8月28日,因报上传说章孝慈以大学教授之尊,热中起实际政治,我在《世界论坛报》写了一篇短文——《给章孝慈上一课》,文章最后说:
  二十多年前,在美国新闻处副处长司马笑的家里,叶公超就向我说,他加入国民党,原希望他两脚踩到泥里,可以把国民党救出来,结果呢?他不但没把国民党救出来,反倒把自己陷进去,言下不胜悔恨。章孝慈也许以为他出来搞政治,可以得乃父之余荫,但是他该知道,与其得先人之余荫,不如自己在一旁纳凉。当年袁世凯身败名裂而死,他的儿子袁克文鬻文卖字为活,寄情于昆曲山水,培养家中的书卷气,最后他家老三袁家骝与媳妇吴健雄都成为物理学家。这种光宗耀祖,岂不比搞实际政治更多收获?
  足见终老学术,才是上智,愿章孝慈勉之。四年后(1993年3月26日)章孝慈到我家,首先谈到他当时读了我给他上一课,就想结识我,因故未果,四年后有缘拜会,得偿宿愿。他来拜会后,在4月2日《中国时报》上自己发出讯息说:
  我最近和李敖聊天,他问我敢不敢聘他到东吴授课,坦白说我正慎重考虑,很多人讨厌李敖是印象式的反对,没注意其论著资料的丰富和架构的严谨,大学就要容纳各种声音,我在当法学院长时,自由派的李鸿禧、蔡墩铭、林山田和最保守的大法官,都被我聘请来授课,院内各路学派都有,让学生自由选择,大学文化也就丰盈了,后来我转任教务长,他们一个个离开,我现在想来都觉可惜。
  到了6月7日,章孝慈请我在福华大饭店早餐,敲定我去东吴;十九天后,来了“东吴大学聘书”,“兹敦聘李敖先生为本大学兼任特聘教师”,我在6月底寄回“应聘书”,接着是填各种表格,表格中“著作栏”中我填的是:“不胜枚举。”“若干老师反映班级人数过多,影响教学品质,故调查各老师对班级人数设限之意愿”栏中,我填的是:“教得好不怕学生多。”就这样的,我去了东吴。
  去东吴前,在5月4日,我在校本部做了一场演讲,题目是《如何反对章孝慈》,学生们贴海报,一路从校园里贴到校门外,这一演讲,算是一场“下马威”;9月对日,我上课那天,教室内外也形成挤挤挤挤场面,我在头一堂课先花许多时间骂章孝慈的爷爷、骂章孝慈的爸爸,然后才进入正题。海内外舆论报道我上课盛况,当晚“中国电视公司”也播出了。
  9月21日美国《世界日报》报道如下:
  到东吴大学教书自嘲这是十余年来的第一份正式职业
  李敖突称章孝慈“引狼入室”
  【本报系记者简余晏专访】“蒋介石、蒋经国对我的政策是放虎归山,章孝慈则是引狼入室。”时常撰文批评“蒋家”,且曾因政治主张入狱十年的作家李敖,受蒋家第三代现任私立东吴大学校长章孝慈之邀,今天开始在东吴大学历史系教书。李敖表示虽然与章有所交情,在上课时如果谈到必须批评蒋家的内容,李敖强调:“一句话都不会饶他。”
  李敖表示,这是近十余年来他的第一份正式职业,以前没想到有人敢聘他到大学教书,更有趣的是:出面“三顾茅庐”的还是身份特殊的东吴校长章孝慈。他表示,年届五十八岁,许多同年龄的人都快从大学教职退休了,他才进大学教书,心里觉得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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