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上山·爱(124)

2025-10-10 评论

  她把CD递给我,我伸手接,她又收回来。"嗅,礼物不能送得这样狼狈,等一下正式送给你。怎么办,换的衣服都湿了
  "这那里是问题。"我赶忙说。"你就穿我的衣服吧,我有干衬衫给你,上身不是问题,问题是裤子。这样吧,内裤小,可以用吹风机吹干,你就暂时这样打扮吧。"
  "可是,没有外面的裤子怎么行。"
  "你只要一念之转就行了。你假设你在游泳池里,那能穿外面的裤子?现在不要管那么多了,快跟我到浴室来。"我拉着她的手,快步进了浴室。"我拿浴袍来,你赶紧脱下湿衣服。免得着凉,快洗一个温水淋浴。"
  "你呢,你怎么办?我怕你也着了凉。"
  "我没关系,你先洗,我在外面会换下湿衣服,等你洗完再洗不迟。"
  说着,我带上了浴室的门。忽然,我又开了门缝讲了一句:"记得我们从小餐厅出来时,在路口讲的笑话吗?你在浴室里,可不要变成小母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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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上干衣服,我走到玄关,快速把她从背包掏出来的湿衣服丢进洗衣机里,一来为了洗去雨水,一来为了可以脱水,脱水以后的内裤容易烘干。然后隔着浴室门,我告诉了她,因为洗衣机要花半小时,所以她可以慢慢洗,等内裤脱水了再拿出来吹干。
  我的洗衣机是美式的,容量很大,我把我的湿衣服也不自觉的跟她的放在一起洗了。放洗衣粉的时候,我联想起:想不到这可爱小女生的衣服,竟跟男人的混在一起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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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君洗澡的时候,我仁立在窗前,望着远方的公墓。那对我已别具不同感觉的公墓。雨下起来了,愈下愈大,公墓变成朦胧一片、茫茫一片。只晓得在西边那里,却不见它在何方。我从书架上拿出"桑塔耶那诗集"(Poems0fGeorgeSantayana),翻到"给W.P."(ToW.P.)诗的第二首:
  WithyouaPartofmehathpassedaway;
  Forinthepeopledforestofmymind
  Atreemadeleaflessbythiswintrywind
  Shallneverdonagainitsgreenarray.
  Chapelandfireside,countryroadandbay,
  Havesomethingoftheirfriendinessresigned;
  Another,ifIwould,Icouldnotfind,
  AndIamgrownmucholderinaday.
  ButyetItreasureinmymemory
  Yourgiftofcharity,andyoungheart’sease,
  Andthedearhonourofyouraarnity;
  Fortheseoncemine,mYlifeisrichwiththese.
  Andlscarceknowwhichpartmaygreaterbe,——
  whatlkeePofyou,oryoufromme.
  这诗写得苍茫深邃,读来感人心弦,我坐在书桌旁,拿起笔来,信手翻译着:
  冬风扫叶时节,一树萧条如洗,
  绿装已卸,却在我心里。
  我生命的一部分,已消亡
  随着你。
  教堂、炉边、郊路、和港湾,
  情味都今非昔比。
  虽有余情,也难追寻,
  一日之间,我不知老了几许?
  你天性的善良、慈爱和轻快,
  曾属于我,跟我一起。
  我不知道那一部分多,
  是你带走的我,
  还是我留下的你。
  诗译好了,我正试读的时候,君君已穿着浴袍,站在我的身边。她身体向前倾,两手扶住书桌,好奇的看我写什么。我把座椅向后转,搂住她的小屁股,要她坐我腿上,她顺着坐了。
  "我在试着翻译桑塔耶那这首诗。"说着,我把书和译稿都拿给她看。用功的君君仔细在读在看、又读又看。我侧看她认真的样子,右手楼着她,左手放在她光滑的大腿上。
  她读完看完了。"真是凄凉的好诗。"她眼望窗外,茫然的说。
  "译文还可以吗?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她侧过头来,看我一笑。"谁改得了你的中文啊?"
  "听听你对这诗的感想。"我说。
  "我想,桑塔耶那在写这首诗的时候,应该别有隐恸,因为他竞在一日之间,不知老了几许,可见他隐恸之深。但他能在隐恸之中,平静的述说他生命的一部分,已随他心上的人一起消亡,只是不知在存亡之间,存者与亡者相互得失的比重而已。这种西方情人的情怀,对照起东方情人以两人合为一块泥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比喻,显然悲伦得多。合而成泥以后,两人全部还在一起,但是生命的一部分随人消亡、互相消亡以后,只是一部分在生离死别,但那仅存的、那残余的部分,却要承接全部的生离死别,压力恐怕太重了。两相比较起来,生者其实比死者更痫苦,如果是我,我宁愿是死者,让生者永远怀念我,为我写出这么凄凉美丽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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