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我当时怔住了。我这个法律记者出身,而且写了十几本“处世学”的人,在女儿眼里原来那么不中用。
孩子!爸爸要向你抗议---我不是你和妈妈说的“烂好人”,只是处世比较圆融罢了。
几年前的冬天,我在中国大陆的沈阳地方法庭,告盗版书商。开庭之前,还和那些被告握手寒暄,为他们拿来的正版书签名。
去年,我们台北办公室大楼里有纠纷,我因为是管理委员之一,被一个住户告了。他告我之前,先来通知我“对不起!刘先生,因为我告管委会,就不能不把你列进去。”
结果我出了庭,跟被告、原告都握手致意,还在庭上对法官说明我的立场,希望大家以和为贵。
我确实看来像“烂好人”,但我只是换位从对方的角度考虑,换作我是“他”,我会怎么办。
我也认为应该“对事不对人”,正因此,任何法律事件,我都请律师出面,免得当面撕破脸。我也有我的原则,别人如果欺负我,给我不公平待遇,我一定还击不殆。
你是知道的,我初来美国的时候,有一天坐灰狗巴士,明明前面有空位,售票人员却把我的座位划在最后一排,我立刻去质问他是不是有种族歧视。
前两年,我们全家还一起出动,到印尼大使馆前面示威,抗议印尼排华事件。在你记忆中,恐怕我们全家总动员的情况少之又少。那一天,为什么我坚持要去?
因为那是我对中华民族的坚持!
孩子!爸爸做事确实很特殊---
就在昨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一个出版社的社长,先告诉他我要送他一幅字;但是接着讲我不能再与他续约。
我也在许多年前,再三请求台北的装订厂降价,并在那老板女儿出嫁时送礼去。可是,当他仍然坚持不降价后,我立刻转移到别的厂家。
你知道的,我们过去多年来,告盗版商获赔的钱,全部捐给了希望工程了。
那是我的坚持。他们的价钱不合理,又不去改进,当然可以不再往来;盗版商赚不义之财,侵害了智慧财产权,我当然要告他。
但是同一时间,我也有情。
孩子!这世界上有谁是百分之百的坏人呢?只是有人太自私、太利己,于是损了人;也可能因为环境,使他误入歧途。
恨的问题要用爱来解决,而不是用恨。只是彼此体谅、各退一步,才能创造双赢。
我确实可能被称为“烂好人”,昨天晚上我甚至操心,如果那告我们的园丁,在庭上撒谎,硬说是我们要他铲雪,怎么办?我不是怕输了官司,而是不希望他为那几百块钱按着圣经撒谎。
那么大年岁了,还撒谎,是多么可悲的事。
今天早上9点半,我和你妈妈在隔壁老律师的陪同下,去法院出了庭。
告我们的园丁没有讲是我们叫他铲雪,只说他铲错了人家,怪我们没有早早通知他。
在法庭外,我先和他打了招呼,并且自我介绍;走出法庭,我们又握手道别,表示发生这种事,真遗憾。
我和你妈妈都很高兴这个“结果”,也觉得法官真有意思,笑脸迎人地先跟我们谈,再跟园丁谈,又与每个人一一握手。
谁说美国的法治没有情?
谁说法律严峻的外表背后,没有一颗温暖的心?
谁说人一定要张牙舞爪,才能获胜?
今天我和园丁各退一步,双赢。
我们为什么总逼孩子“苦读”,而不让他们自己逼自己“乐读”?
强壮、独立、自由、快乐!
Education是“爱到开心”!
二00三年六月二十号,在电视上看到一个惊人的新闻——
贵州一对双胞胎姊妹,因为高中入学没考好,竟然联手用“毒鼠强”毒死了父母,然后拿着父母的钱到处玩,被抓之后还说她们经验了从来没有的自由。
接着,我回到台北,打开报纸,又看到一则惊心的报导。说台北县板桥一名国小四年级的女生,可能因为学业压力过大,出现了圆秃的症状;所幸同一版,还有一则令人欣喜的消息——一个女生数学考试每次都在零分到廿分之间,总是要补考;参加大学联考落榜,数学更惨,只得了四分。由于学业压力太大,导致她重度焦虑,每天不断擦鼻涕,一天能用掉一盒面纸,还不自觉地拔头发,拔成圆形秃。可是“剧情”急转直下,那们叫傅仪琳的女生,后来自己申请到美国的学校,到美国之后,发现大学的数学程度跟台湾国中的差不多,她的数学居然拿“A”。接着一路念上去,不但得到加州柏克莱的企管硕士,现在更拿到英国皇后大学的心理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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