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好事,怎么轮不到我?”
大妹跺脚,说道:“谁还有那闲工夫陪你们嚼蛆!不信,自己去瞧。”天放便
和教员一起去瞧。果不其然,有个女人,二十出了头,三十还不到,个头不算矮,
可就是圆,圆圆脸,圆圆身子,一身好皮肤,黑亮黑亮。他觉得她有点像索伯县城
里的那个女人,却又不敢认。他已经三年没见她了。出卫生队,回村之前,他去索
伯县城找过她。那屋子锁着。院子里的人说没人打得开这把锁。即便这黑黑圆圆的
女人真的是她,还带着两个娃娃,他也不好认啊!谁知道这两个野种,到底是谁给
种上的。
这笔账算来算去算不对头,天放的爹也不许儿子认这儿媳妇。
教员琢磨着问天放:“会不会是庆官的那个三姨太呢?”这一段,肖天放常跟
教员闲聊。所以,这位教员就知道了不少肖天放的往事。
肖天放笑道:“那就更没影儿了!我跟那位官太太压根儿没那一腿子的事。我
敢吗?”
再说,庆官的那几个姨太太也早离开了老满堡。参谋长一死,力巴团的人怕她
们耐不住日后必定会有的贫苦和寂寞,在那座荒凉的小楼里做出什么叫老满堡联队
丢脸现眼的事,便由全力巴团凑了些钱,逼她们回了老家。又一把火烧掉小楼。烧
到一半,就下雨。反复烧几回,就下几回雨。最后,只好留下那些断墙残壁。在冒
着焦烟的废砖瓦堆上,只有三姨太的那些鱼缸是完整的。过了多半年,还能看得到,
一些肥大的水蛙时时在断壁残墙上爬动,但也仅此而已。她们那几位,的确走了。
有一个连的老兵一直把她们护送(或者也可以说“押送”)到省城的西沟子火车站,
并瞪圆了眼,瞅着她们进了军用闷罐子车,开走。
这女人把车停在天放家门口那棵老榆树下。她从车棚子里往外搬东西。有一个
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帮她忙。她俩先从车棚子里搬出一个用皮条吊在车棚顶梁上的柳
木摇篮。摇篮里躺着一个还在吃奶的男婴。为了防止他被颠出摇篮,就用一根很宽
的布条把他的下半身缚紧在摇篮里。他常伸出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想把住摇篮的木
框,嘴里呀呀地嘟哝。再后来,那女人独自搬。女孩儿只照看弟弟,同时拿一个用
红布条白布条黑布条黄布条扎成的拂帚,来回地给那匹拉车的老马驱赶伤口上的蝇
虹。这是一匹灰色的骡马。腿根儿、颈圈儿和下嘴唇边上,都有正在渗血的伤口。
它自己也不时抖动稀松的马尾和肮脏的长鬃毛,去驱赶那些越聚越多的蝇虹。
她不断地往下搬。无法想象,她那个看似不大一点儿的车棚子里,怎么能搬得
出那么多的东西。没半晌工夫,她简直搬出了一整个杂货铺,把天放家小半个院子
都堆放得满满登登。她甚至从车棚子里赶出一群活鹅。它们一下地,便伸长了脖子,
摆动它们肥椎似的屁股,满世界地追啄天放家那四匹惊慌的大狗。
她要跟肖天放说话。
天放爹不许天放吭声。
“天放,你只听你爹的,也不听听我说一句!”天黑了以后,她一声声凄怆地
在院子的树篱子墙外头这样喊叫。
下午,村里有几个碎嘴子婆娘和干瘪师爷到天放家来悄悄告诉天放爹,有人瞧
见这娘仁过阿拌河那边的大草滩地,往这边来。她们走一路,老有一块雨云跟着她
们。她们走到哪,这块雨就下到哪。只要她们一过,天就晴。人还说,这女人在雨
地里走,没脚印。只有一条好似虫蜒爬过的痕迹,长长地留在她身后,只不过要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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