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那高地的太阳(102)

2025-10-10 评论

    她却一转身去下馄饨了……
    炭炉,使客店早春薄寒的夜晚变得那般温暖,也真给这客寓增一分“家‘的情围。自然,使谢平不安又亲切的,是齐景芳本人,是她流盼的目光,轻捷的身影,爽朗的语调和有时故意做得浅薄的微笑。这会儿,在他身边的假如是桂荣……在这没人认识他们的小镇上,在这僻静的客店后楼房间里,这个早春的夜晚那就会有怎样一番暖意和激奋……想到这里,他竞放定了眼珠,呆直了,只是把齐景芳当桂荣般认真看起来。到启龙镇以后,他给桂荣写了两封信,桂荣迟迟地却只回了一封……
    “不认识?紧着看!”齐景芳踢他一脚。他醒转来,慌慌拿起从服务员那儿借来的一把破蒲扇,蹲到炭炉前,“啪啦啪啦”扇将起来。齐景芳忙盖住汤锅,用膝盖头使劲儿抵了抵他宽厚的脊背,笑嗔:“轻点!加胡椒面呢?恁笨!”
    “我明天回上海去一趟……”馄饨端上来时,谢平告诉齐景芳,“镇华的案子交到法院了。不是后天,就是大后天审理。我得去听听。”
    “他们审,你别插嘴。”齐景芳关照道。
    ‘在法庭上挨得着我说话吗?!“谢平苦笑笑。
    “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骆驼圈子跟福海合并的事,大概要告吹……”齐景芳说道。
    ‘为什么?“谢平一惊,囫囵吞下个馄饨,烫得他直抓心。
    “为什么?总是不称老爷子的心呗。原说合过去,福海县给老爷子一个县办公室主任当当。后来又说那位置有人占了,是刘延军荐举的另一个‘小伙计’。他们改口让老爷子去当城关镇的副镇长。老爷子火透了,不于了,不肯合了。”
    “桂荣呢?她已经去了福海……”
    “她归她。合并不合并都碍不着她的事。”齐景芳变着腔调说话,好像话里还套着话似的。
    ‘你这话咋讲?“敏感的谢平听出味来了。
    “桂荣没给你来信说点啥?”齐景芳迟疑了一下,又给谢平碗里加了一漏勺的馄饨,问道。
    谢平不想让她知道桂荣已经有一二十天没来信了,便只吞吞吐吐答了句:“信是有……可没说啥……”那边,水又开了,齐景芳收住话头,嘴里还裹着个滚烫的馄饨,忙着去往锅里添冷水了……
    ……谁也料想不到,刘延军在县百货公司仓库后头、塑料制品加工厂的旁边还掌握着恁大一套房子。一个空关着的独门独户大院,单有一个披着黑棉袄的老汉给看门。院里槐荫匝地。刘延军带桂荣逐间看过房子,回到院当间,诚恳地对桂荣说:“公司住房的紧张程度你是耳闻目睹又身受了的。可这个院子,我一直控制着。谁也不给,专门留给你老舅爹。我是诚心的……提议他当副镇长绝亏待不了他。办公室主任听起来场面大,实际上无非是个大秘书,跑腿的差使。他恁大年纪,我怎么想,也不合适。县里几个领导也不忍心那么使唤他。再说,搞办公室那工作,在地方上,横里竖里,得有一大把关系才行。他老人家初来乍到,这盘‘石磨’恐怕也难推得转。城关镇工副业生产的毛利占全县的百分之三十八点还多。在这位置上,你老舅爹进可影响全县,退也有实地可据。镇长明年到年龄,该办离休手续,再往后,城关镇就全交在你老舅爹一人手上。不就让他‘副’这一年吗?他慢慢把人事熟悉起来,我又在县里,以后什么话不好说的?”刘延军想让桂荣回去做老爷子的工作。他恁着急,是因为有消息说,羊马河的“暴发户”李裕也在打骆驼圈子的主意。似有那个意思,要抢个先手,把桑那高地左近十几个县对霍尔果茨克口子的生意先揽那么一把过去。趁老爷子对归并福海有后悔之意之机,这李裕派人频频去骆驼圈子活动,还打通了工商银行和农业银行的关系,真要跟刘延军较量一番。消息还说这老头一脑门子的生意经,还有个贤内助,尤其能干,特别年轻,是个上海女青年。这自然使刘延军不敢粗疏怠慢。通过霍尔果茨克转口生意,把他公司的实力扩展到左近这十几个县去,只是他那小“五年计划”中奠基的一步。他还认真有几步好棋跟在后头要走呢,怎由得这位老爷子在这节骨眼上别他“马腿”?他快速地(简直该说是‘神速’地)在三两天里,设法搞到这套房子,并且说服了县委内的几位叔叔伯伯,当然也说服了父亲,实在不行,就再让一步——把城关镇的“镇长”给这位硬倔的老爷子,不让这位老爷子“副”了。这总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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