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那高地的太阳(109)

2025-10-10 评论

    渭贞那头究竟什么事?说来也真好笑煞人。她们做了头几笔生意后,没想“恁容易”赚了五百来块钱。现金到手,她们一个个全傻了。十来个娘儿们,在渭贞的地窝子里,靠墙排排坐着,看定那桌上纸包里刚反复点收过的大沓票子,都不敢出气儿了。孩子想哭,赶紧掏出xx头堵住。天爷,这钱拿得吗?没到徐会计那达上账,没经老爷子批条,没在关司务长那花名册上签字画押,不打欠条,不说好话,不给笑脸,只凭俺们十几个“臭女人”的十几身臭汗,在车上颠肿了屁股、挂破了后背、晒黑了脸蛋儿,就能分恁些钱?五百啊……天爷,过去向男人要五毛钱买几粒晶光闪亮的有机玻璃扣子,还得挨勀:“什么扣子不能扣?偏花那钱!”还得再趁男人高兴时,在枕头边顺他意的那工夫开口……可这是五百啊……在骆驼圈子,除过老爷子和徐会计,谁经手过恁一堆花花绿绿的票子?这些放过羊、喂过马、打过土坯、盖过房,生过娃娃做了娘的女人最后决定,先把钱封存起来,生意也先别做了,赶紧把她们的“军师”小得子叫来商讨个决策……
    这可真把齐景芳气炸了:“就你们这号原包货,害我赶这一路!我还真当是出了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叫我这‘中人’没法给苍天交账。就为这五百块呀!不要,都给我!天底下有你们这么贱的吗?”骂完,鼻子酸了;鼻子酸过;想想又要笑。末了,十几个人滚到一块,笑着哭着,拼命捋鼻涕往墙上擦,嘴里呜呜哇哇还叨叨个不清,直把她们自己的那些孩子都吓傻了……
    淡见三进屋时,又来议事的女人们刚散去。只剩齐景芳帮渭贞烧锅做饭。这回齐景芳来骆驼圈子,为了商量个事方便,把于书田赶到淡见三屋里住去,自己带着宏宏住渭贞嫂屋里了。一老天,不是一天两天。八天了!这叫于书田、淡见三急上了火。渭贞有时还准许老于关起门来,单独跟她“说个事儿”。齐景芳真不让淡见三沾她。从启龙镇回来,一来身上老有病,倦倦地,心里也真有些讨厌这种事;又想到自己现在正经是这帮女人的头儿。干啥,都更得讲究些那个了。自己还没跟老淡登记,不能平白无故让人抓话把;臭了她尚可,臭了新起的货栈,臭了那十几个好不容易才干起点事儿来的女伴,良心上怎么得过!?于是,她任凭淡见三跟发了情红了眼的公狼似的,早晚来这达门前屋后转悠,“扒墙根”,她也不肯跟他单独照面。连渭贞都看不过去了,笑她:“你干吗呀,这么罚他!男人总归是男人,反正是自己的人了,你就别叫他遭那罪了。”
    ‘你可怜他,你跟他搭伙睡去!“齐景芳笑着啐她。所以,淡见三这两天,见她时,可说是恨得直磨牙槽,又无可奈何她。
    这时,淡见三挨挨擦擦进得屋来笑着去揭锅盖:“做什么好吃的。我瞧瞧,”齐景芳给了他一记,笑嗔道:“贱!滚一边去。这是你这爪子碰得的吗?”
    “副场长,坐。”渭贞忙端来板凳,又给沏了碗焦米粒茶,底下还给卧了两个鸡子。
    “嘿!到底是发了。也喝炒米茶了,还给鸡子。”淡见三话里捎带上了意思,稀溜溜喝了一口,嚼起那半烂不烂带着黏性的米粒。
    “没瞧她们发得有多难受吗?十来个人分那几百,还不敢伸手。”齐景芳替她们打着掩护。
    “你两口子说话。我去拌个凉粉。待会儿,副场长您就别走了,一块儿在这儿凑合一顿。”渭贞说着,就想腾个地方给他俩。
    齐景芳一把拽住了她,笑道:“你也不老实!给我坐哈!”然后回过头来问淡见三:“喂,老爷子叫老于,啥事?”
    “谁知道呢?大概总是上头来了什么新精神!要向他传达传达。现在骆驼圈子是两大摊。一摊是国营的畜牧分场,一摊么书田渭贞你们这个体货栈……”
    “副场长,我们可‘一摊’不起。十来个臭女人,不就混几个零钱花花,哪有心跟分场分摊儿干呢?再说,我们也是‘集体’……”渭贞忙解释。
    “又来啥新精神?”齐景芳敏感地追问。
    “你们拿那五百块,交税了?”
    “交了!”渭贞脸色变了,忙掏税单。
    “恐怕还得多交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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