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我在一个大学做鲁迅讲座。讲完以后,一个学生突然质问我:“你为什么不说鲁迅当汉奸的事!”然后他极端蔑视地瞪了我一眼,扬长而去。这个学生大概从某些攻击鲁迅的人那里听过鲁迅“当汉奸”的事情,便以为得到了一个“历史的真相”,以为我没有讲鲁迅当汉奸就是人格卑鄙,所以他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把俺“永远地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啦。这样的学生现在很多,前人说这叫做“小有才则胆大”。所以说一知半解的傲慢还不如一张白纸的谦卑。
以你的水平,不可能总是看不懂我的文章。我觉得你就是故意逗气儿。比如我中午吃饭时顺便发的上篇文章,我的意思是说“过节有罪”吗?是说不能过洋节吗?可是你故意歪曲,把讨论引向两极。你解释自己的时候什么都无所谓,那么就不应该要求别人那么严酷啊。你的态度是对别人马列主义,对自己自由主义。满大街找茬,别人都不对。你这哪里是独行啊?这不过是个青涩的煮不烂的愤青而已。愤青和小资都没有什么不好,但是都要有自知之明。不能像那些偏激的红卫兵似的,手电筒只照别人。
还有你说话的方式,人身攻击的意味太重,显得心理状态很不平衡。别人不会因此受到真正的损害,而对你自己的修养却大大不利。七伤拳打出去,不一定伤到别人,但自己肯定先受伤了。你这么自找伤害,莫非有什么悲怆的经历?还是受过坏人的欺负?你可能说别人对你也不恭敬,那也报复一次就算啦。在网上还能长篇大论地打官司吗?要知道,除了发言的这百十位以外,那好几万人里,什么人没有啊?做人要从厚道开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啊。你用李洪志暗喻我,可能不是故意陷害我,是你着急之下随口说的。但是这和当年暗示鲁迅是“拿卢布的”,具有差不多的功能。所以有人批评你,你应该反省啊。
你如果业余时间比较充裕的话,我建议你写点完整的文章。不要那种批判性的,更不要骂人的。可以从写点美文开始,写点“朝花夕拾”,再写点建设性的。5年以后,回头看看,你会笑起来,会幸福起来的。
你给海淀区提的几个问题非常重要。前几个问题我去年就提过,一共找了四个部门,我的态度可比你激烈多了。你见了当官的,未必能怎么样,也就是暗地里用弹弓远距离射杀人民教师的本事。我可是“此头曾向国门悬”的人——以后有机会你会知道的。但你知道么,咱们国家过去的问题是专制,现在的问题是扯皮,态度都很好,就是不办事,或者当时办了,过几个月,死灰复燃。所以你提得好,我今年还去抗议。但我最欣赏的是你的最后一个要求:罢工权。我自己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想得还不成熟。我准备在人代会期间向法律专家咨询一下。我觉得人民没有自己的声音,光等着人家的慈善,那是永无平等自由之日的。
今晚肘子肉吃得有点撑,所以跟你说了这么多。我上大学时收到同学一张贺卡,上面写着:“老孔,对不起,贺卡买多了。”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同学情谊。估计你这么追求独行,也不会去耶稣那里凑热闹。就算送你个圣诞礼包吧。我还要搞点内务,读点史料。以后有机会再聊吧。当然,你若觉得我层次低,人品差,那就不要理我了。真正的战士,走入无物之阵,四面都是点头微笑,但他举起了投枪。
平安夜啊,祝福那些矿井下的人,高速公路上的人,医院里的人,监狱里的人,难民帐篷里的人,外国大兵枪口下的人,还有那些腰缠亿万公款正在偷渡海关的人和弹冠相庆免于起诉的人吧。阿门!
圣诞与荒诞
孔庆东
中国向来号称是“礼仪之邦”,最讲究过节。国有国庆,家有家祭,阴历节,阳历节,天地君亲师,党政军民学,三姑五通六婆,八娼九儒十丐,一年三百六十日,隔三岔五便是节。过完了自己的节,再随喜别人的节。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当然也就“节多人不烦”,过节总是一件好事,多多益善是人们的普遍心理。当年李闯王的最高理想不就是“天天都过年”嘛!何况中国人又胸襟博大,能够融蛮化夷,许多鬼子的节,都被咱们兼收并蓄,毫不歧视。比如什么盂兰节,浴佛节,不都和中国自己亲生的节日一样对待么?近年来,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雨露滋润下,中国人民意气风发,把那热爱过节的传统美德更加发扬光大,一口气引进了东西欧南北美的成套节日,什么圣诞节,万圣节,情人节,愚人节,父亲节,母亲节,……节日太多,难免就有个亲疏厚薄,照顾不过来,便只好先委屈一下自己的孩子。今年我买的挂历上,标出的中国节日屈指可数,而跟耶稣他老人家有关系的大红日子,却比二十四节气都多,弄的我经常需要考证究竟哪天是礼拜天,哪天是礼拜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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