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儿胡搅什么呢?”顾荣把脸一放,喝道。
“这也成你的公事啦?我当家长的就没权利说说自己儿子的事了?”
“就因为你是家长,所以应该少说话,知道吗?”顾荣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搡,厉声训斥。桂贞看着他愣怔了。顾荣腾地立起身,在客厅里背着手踱起来。高局长抽着烟不说话,孙副局长低着头。顾荣冲老婆发怒,对他们却有压力。
顾荣皱着眉在沙发上又坐下了,他看着高局长:“这件事不用谈了。我再表个态:我完全相信你能妥善处理的。在这件事上,我是个普通家长,不是县委副书记,我的话最好少说、不说。耀祖,”他严厉地看着冯耀祖,“你也要回避。老高在那儿当局长,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顾荣停了停,抽了口烟,看看高局长和孙副局长:“离开孩子这件事,我就是你们的县委副书记了,就是你们的县长了。你们的工作,你们的事情,我就都要管管了。”他和蔼地笑了笑,直觉支配他开始了客厅内的政治行动。公安局的这两位局长,现在不仅对于做父亲的顾荣是重要的,对于政治家的顾荣更是重要的。
李向南分明是在抓住小荣的事情向他开刀。
“老孙啊,你家属的调动,我已经和组织部、人事局都打招呼了。过段时间就可以办。”顾荣说道。
“谢谢顾书记。”孙副局长说。
“同志们的事,我总要尽力而为的。”
“你倒想尽力呢,”冯耀祖嘟囔着往顾荣的茶杯里添上水,把茶杯不轻不重地搡到茶几上,其轻重正好符合对一个最亲近最爱戴的老上级发牢骚的分量,“就怕以后有些人不让你尽力。”
“没个分寸。”顾荣一下又放下脸来,“真要不让我尽力,我不尽就完了嘛。我在古陵三十多年了,退休都准备退在这儿了,总不会再把我调离古陵吧?“
“除非把您调地区去。”高局长笑笑。他也希望使空气缓和一些。
“我要坚决不去,也不能硬调我去吧?”
“那是。”
“既然调不走我,只要我在古陵,凭我这三十多年工作,我要为大家尽点力,说句话,总不会比别人不灵吧?”他把目光落在孙副局长身上。
“是,是。”孙副局长连连点头。
“李向南来这儿当县委书记,现在看着和我有些矛盾,也是正常的。”顾荣继续讲道,“年轻,有文化,来基层锻炼上一两年,以后肯定还要回省委机关去。他要急着闹出点新名堂来,头脑热一些,急躁一些,难免的嘛。”
他扫视着众人的表情,深知他关于李向南锻炼上一两年要走的话的分量。
“他父亲是我的老首长,前两天,……是不是前天啊?”他转头问询地看了看桂贞,“还给我来了信,让我以长辈的身份多帮助他。有什么事,我还可以和他父亲谈嘛。有点矛盾,能闹到哪儿去?”他很威严地在烟灰缸里一弹烟灰,“我想蹲在古陵为大家多尽点力,谁也不那么容易挪动我吧?”
他先把大的形势摆明白,造成一种绝对优势的力量对比感。这种力量对比感会给冯耀祖这样的人以心理安定,给高局长这样的人以心理压力。大的压力造成了,他开始一步步做文章,使高局长就范。收拾住这个犟头,是他此时的主要目的。“老高,你说是不是?”他含笑问道。
“……是。”高局长不情愿地点点头,他清楚顾荣的用意。
“我当着副书记,又挂着县长,干什么?就是图谋着给同志们尽点力,首先是为同志们的工作创造点条件。就说你老高吧,是外来的干部,这一点我就很操心。外来的干部一般到县里工作都有困难,本地干部往往和你有矛盾,是不是?也不能一概而论就是排外思想。古陵的本地干部都是几十年相处的,他们之间自然关系深。如果刚来乍到的,工作上再生硬一些,就难免有隔阂嘛。我看你这高局长,现在和古陵大多数干部关系就很紧张。是吧?“
“谈不上紧张。”高局长否认道,“有些问题上和某些同志看法不一致,那是正常的。”
“哪有这么简单啊。有些事情你自己是既看不到也不了解的。”顾荣克制住心中的不快,摇摇头教训地说,“很多人对你很不满啊,经常跑来和我反映嘛。有很多人,就是你们公检法系统的,对你有情绪。我一直给他们做工作,让他们理解你,不要有隔阂,这也是我应该尽的一点力嘛。我是常常很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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