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想要孩子,你们哪儿来的?”李海山目光严厉地教训道。
李文敏低头不语。
“你还是研究家庭社会学的,都像你这种观点,人类还要不要繁衍下去?”李海山又说。
“有人愿意要。”
“别人生下孩子,组成家庭,供你研究?”
李文敏不吭声了,但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文敏,不要让你爸爸生气了。”王妈妈又劝。
李海山站了一会儿,又在屋里走了两步,口气放缓和:“文敏,你也不小了,二十六七了。一块儿生活,应该懂得尊重对方。”
“我没不尊重他。是他不尊重我。他为什么非要我给他生孩子?”
“生了孩子就是我一个人的?”秦飞越气呼呼道。
“我不想要,你想要,可不就是你的?过去咱们说好不要的,那是咱俩的契约。如果你现在不愿遵守,咱们可以分开。”
“你——”秦飞越气得一转身拉门进了里间屋。
“文敏,怎么这样说话?”李海山火了。
李文敏低头不语。秦飞越换了一身衣服,边系扣子边往外要走。
“你去哪儿,飞越?”李海山问。
“我回家住去,准备离婚。”
“飞越,不要走。”王妈妈连忙上去劝阻。
“飞越要回去住,让他回去住住吧。分开几天,两个人都冷静冷静。”李海山对王妈妈摆了一下手。他走上去轻轻拍了拍秦飞越的肩膀,“过两天,我让文敏去叫你。”
“爸,我走了。向南哥回来,代我问个好。”秦飞越低头走了。
李海山走到女儿跟前站住,又转过身走到门口,再站住,回过身对李文敏道:“你呀,我真不理解你们都是怎么想的。这就是中国的新一代?你从外国搬来的家庭社会学,我真看不出有什么研究的必要。”
“家庭社会学并不是提倡不生育子女,提倡的是根据社会环境各自选择各自的理想家庭结构和家庭生活。”
“我不懂你这一套。”
李文敏看了父亲一眼,低下头:“不懂就不应该乱指责。”
“你说什么?”
李文敏又不言语了。
李海山瞪着女儿,好一会儿才克制住自己:“要不要孩子是你们的事,我不管。过几天你去把飞越请回来,这个家不能这样。”李海山说罢,转身出了房间。
院子里的槐树在微风中飒飒细响,很显闷热。北京的夏夜,空气中充溢着城市烟尘的污染,小院也不例外,无清也无静。他来回踱了几步,还是烦躁。王妈妈从文敏的屋里出来,走到相邻的另一间房里。灯亮了,照见屋里简单的桌床椅凳。王妈妈俯身又把床单往平抻了抻,把枕头往松拍了拍。她在收拾给李向南回来住的房间。李向南还没回来。李海山心中又涌上一阵躁意。他明白了,自己今天之所以心情不好,并不是因为家里乱,主要是因为自己最喜爱的大儿子在政治上胡搞乱来出了轨。
喧闹的西厢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鱼缸。”又听见哐当一声炸响,接着是一片哄乱。李海山皱皱眉,走过去推开了门。
屋里一片混乱。书架碰倒了,书架上的鱼缸摔碎在地上,人们喊着,指着,蹲在水汪汪的地下抓着乱蹦乱跳的金鱼。“那儿还有一条,那儿。”“别踩着,手轻一点。”“来来,先放在脸盆里,再加点水。”
忙成一团的年轻人终于把金鱼抢救出来,当他们两手湿淋淋地站起来时,看见了门口的李海山。
“爸。”向东叫道。黝黑瘦削的脸上,一双很有神采的眼睛眨动着,察看父亲的表情。
“李伯伯。”年轻人们有些局促不安,“我们不小心……”
“摔了就摔了,无可挽回。”李海山和蔼地说。
“李伯伯,我们这么闹,影响您工作了吧?”
“不要紧。”
“听向东说,您正在写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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