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要是考虑到一些更复杂的因素。”
“什么复杂因素?”
董祥光又蹙起眉心,微露难言之意。
“老董,你怎么这样吞吞吐吐?”
“顾书记,”董祥光好像一下下定了决心,他抬起眼,“坦率说吧,我很担心用这种人,对您以后在全省工作埋下不稳定因素。”
“为什么?”
“周天奎和纪铜鼎关系太深。”
顾恒打量了董祥光一眼,站起来走了几步,在阳台的玻璃门前站住了。纪铜鼎是原省委书记,虽被免职调走了,但还对省里的政局施加着某些不该有的幕后影响。这是极让顾恒反感和恼火的。他心中涌起一阵对纪铜鼎的悻怒。可是,当他背着手转过身,想在房间里踱两步时,又瞥见了墙上的横幅。难眩以伪。他心中闪动了一下。
他站住了,看着董祥光:“你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吗?”
“主要是这个原因。”董祥光神态很坦然。
“那次要的原因是什么呢?”
“次要?……我还没考虑。”
“噢,”顾恒背着手踏着地毯一步一步踱起来,“你个人对他们还有什么看法吗?”
“我个人对他们两人毫无偏见。照理说,周天奎还是我老乡,我应该和他感情上更近些。”
“不光是老乡,你过去还和他共过事,对吧?”顾恒慢慢踱着,看着脚下。
“……是。所以,从个人关系上说,我和周天奎近得多,我应该投他的票。我主要是考虑顾书记以后全局的工作,所以认为他不一定合适。”
“有时候人离得越近,关系可能越不好。你过去在市委和周天奎共事时,关系曾经很僵,是吧?”顾恒一边踱着步一边问。
“过去是有过一些小冲突。可是,我早不在意那些事情了。”
“你为什么提名温怀才,有没有个人的感情原因呢?”顾恒依然慢慢踱着。
“没有。”
“一点没有吗?”
“他是经我手从外省调来的,就这么一层一般工作关系。”董祥光胖胖的圆脑袋上汗涔涔了。夏天本来就热。他掏出手绢擦着汗。
顾恒一边踱着步一边转过脸瞥视了他一眼,伸手把会客厅一角的落地电扇打开了。风扫来扫去,对着董祥光吹起来,他低着头,惟恐顾恒再问下去。顾恒却什么都没有再问,一切都很明白了。
“既然你没有其他考虑,那这个问题好解决,”顾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摆手果断地说,“咱们还是先安排周天奎当地委书记,让他干。如果有问题,再换也来得及。你说呢,老董?”他信任地看着董祥光。
“那就照您的意思报到中组部吧。”董祥光早已从暂短的不自然中摆脱出来,立刻把话题从容地又推进一步,“我今天过去看了看张老。”
顾恒很感兴趣地点了点头:“张老身体怎么样?对咱们省的情况关心不关心?”
张老现在虽然不在一线了,但仍然是上头很有影响的人物。十几年前董祥光当过他的秘书。
“当然很关心,他老家在咱们省嘛。我向他详细汇报了咱们省最近的工作,他非常感兴趣。”
“嗯。”
“我把您上任后抓的几件大事和他谈了谈,他连连说好。他很忙,找他的人很多,他放下了其他很多事情,专门听我汇报。”
“对,你多向他汇报汇报。”顾恒动作很大地挥了一下手。对董祥光,这既是表示一下认可,也含着话到此为止的意思;对自己,则发泄了内心的不耐烦。
他又瞥视了一下“难眩以伪”的横幅。董祥光经常这样谈到张老,使顾恒不止一次想到古代官场中的一句话:“挟以自重”。他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但不便挑明,“难眩以伪”也没有用。他不认为这个组织部副部长称职,但是,他也只能用他。政治上的事,灵活性与妥协性是不可少的。
“噢,”董祥光似乎想起什么,似乎随意地说,“张老还问我愿意不愿意到北京工作,他很想把我调到北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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