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过,离了。”
范丹妮一下愣了,她没想到。
“什么人?”
“一个干部子弟。”
“他父亲是什么官?”
“那时什么也不是。现在我们省当省委书记。”
“谁,他叫什么?”范丹妮正拿起背心往头上套,一下停住了。
“你问他还是他父亲?他?告诉你,你也不知道,他叫顾晓鹰。”
“顾晓鹰?”范丹妮一下睁大了眼睛。
“你认识?”
“嗯……认识。”
“你怎么认识的?”林虹注视着范丹妮。直觉告诉她:顾晓鹰与范丹妮的关系不太寻常。
“一般认识。今天晚上我在周末俱乐部还遇见过他。”范丹妮只好搪塞。自己过去的情人,竟是林虹以前的丈夫。知道这一层关系,使她对林虹既产生一种同命相怜感,又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淡淡的敌视,还模模糊糊地漾起一种生理上的不舒服。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为了掩饰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她随便又添了一句。
林虹侧身在折叠床上躺下了,用手臂在枕上支起头,目光若有所思,像是自言自语:“女人应该总结自己。”
“你今年多大了?”范丹妮问。
“二十八。”
“你打算今后怎么生活?”
“我先看看能不能调回北京。你呢?”
“我?现在准备开始写小说。再奋斗上三四年。到四十岁,如果还在事业和爱情上一无所成,我就结婚,随便找个什么人,有点钱和地位的,老老实实过日子。”
范丹妮也在对面的床上躺下。林虹抬起眼,范丹妮也抬起眼,都下意识地想看一下对方的身姿,目光相遇了。都不自然地笑了笑,又把目光躲开了。
她们各自垂下眼浏览着自己的身体,同时又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
林虹依然撑着头侧躺着,从上到下看着自己,想在自己身体上寻到美,来“证明”刚才范丹妮对自己的赞叹。
一个人往往对自己最愿意相信的事情,又是最容易产生“怀疑”的,生怕那不是事实。
自己的身体还是年轻的。透过背心的领口能看见自己的胸脯,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抚摸了它一下,虽然不像二十岁时那样晶莹光泽,但还是年轻的,有弹性的;腿上的肌肉还没有松弛,皮肤也还光润;这样躺着,身体的各部分曲线还富有女性的青春感。她只是在生理上,心理上,感到有那么一点松弛倦淡,缺乏对爱情的渴望和激动。一瞬间,她极力想回忆一下自己这些年有过的渴望男性拥抱的冲动,来“证明”自己身心的年轻,但立刻觉得很好笑地赶走了这个意识,只把一丝隐隐的笑意留在脸上。
女人如此审视自己的身体,从上面看着青春的消逝,是最能直接真切地在身心深处引起人生之感触的。
范丹妮也在细细地观察着自己的身体。她也希望在上面寻到对自己有利的印象和证明。现代人就讲究瘦削纤细之美,这么想着,她得到了安慰和支撑。然而,她感到了对面床上林虹那苗条而丰满的身体。这一瞬间形成的对比,使她立刻又透过背心领口发现自己胸部的干瘪。她一下坐起来,找出一件绿绸长睡衣穿在身上再躺下来,并下意识地从椅子上拿起假胸按在胸前比试着,抚摸着,目光矇眬起来,想像着自己当真有这样一个胸。
“你觉得我这假胸好吗?”她有些走神地问。
“我不喜欢它。”
“为什么?”范丹妮认真地抬起头。她有点夸张这种认真,为的是转移刚才相视时所产生的不自然。
“我不喜欢假胸。”
范丹妮一下愣了,心中猛然被触动了什么,脸色变了,一丝痉挛从脸上可怕地斜着掠过。她突然双手抓住假胸用力一扯,把两个假Rx房的联接部分扯断了。
“你怎么啦?”林虹惊愕地看着她。
“我不要它了。”范丹妮咬牙切齿地发着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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