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与荣(253)

2025-10-10 评论

    “不合适,随时可以分开。”她低声说。
    李向南目光转向她,看到她的眼泪:“你怎么了,小莉?”
    她轻轻地哭了。
    “小莉,你想到什么了?”
    她哭了一会儿,放下他的手臂站起来。“我想为你生个孩子。”一说出这句话,她觉得自己成为真正的女人了。
    楚新星心中有些烦乱,他从这间屋走到那间屋,坐坐,发会儿呆,又站起来。“你不舒服了?”母亲宋琳茹看着他,关心地问。“哪有那么多不舒服。”他不耐烦地说道,又走到另一间屋。这个房间里几个年轻诗人在谈诗,见楚新星进来,招呼道:喂,新星,咱们来发发诗兴,你来一首怎么样?
    我今天没诗兴,觉得挺无聊。楚新星在一张躺椅上躺下。
    那你写首诗就叫“无聊”吧。
    楚新星不说话,跷着二郎腿一下下颠着,点着烟,慢悠悠地吐着烟圈。
    你别给我们扫兴啊。
    好,我来一首“无聊”,就四句:
    两条腿走路
    右腿朝前
    又左腿朝前
    走不完的路
    这叫什么诗?太柴了,简直是“柴科夫斯基”。长头发揶揄道,众人大笑。楚新星,你今儿得来一首。我们刚才每人都来过了,准备凑成一辑拿去发表呢,不能缺你的。
    命题吧。楚新星漫不经心地仰看着屋顶,伸长手臂在烟灰缸中弹着烟。
    有关性的,说得文雅点,有关爱情的。
    好吧,我来首《失恋》。
    你小子这两天真是失恋了吧?
    听着:
    失恋
    一坡坡秋草
    太茂盛了
    寂寂寞寞
    方方的一块地方
    草被压平了
    一对恋人离开后
    在秋天扉页上留下了印章
    第二年秋天
    小伙子一个人来了
    一坡坡秋草仍
    茂盛
    寂寞
    他和她留下的印章不存在了
    找到一个空罐头盒
    一脚踢去
    只剩
    孤独
    行不行就是它了。他突然眼睛一亮,准备坐起身来,想了想又没动。顾小莉不知何时也来了。
    她看着他,她刚才听到他的“诗”了。
    “坐吧。”楚新星伸了一下手,好像懒够了,端起咖啡杯踏着地毯与一屋人说起来:艺术是什么?就是在笔下实现在生活中没实现的东西。那些有政治抱负没实现的,就在小说中写政治、写使用权力、叱咤风云。那些在生活中缺女人的,就一天到晚地咏叹爱情,描写男人被女人爱,或女人被男人爱。我自己?想要的都不缺,只有“缺”没有,就只好在诗中写“缺”。缺失恋,就写失恋。我从来也不知道失恋是什么滋味,这也是一大遗憾。对,只好在艺术中弥补。庸人说艺术是写体验过的生活,我说,艺术是写没体验过的生活。还是我深刻吧?他优哉游哉,情致悦然。又在一张藤椅上坐下:我信仰佛教。人类上百万年历史了,有了宇宙飞船,可还是苦多乐少,还有老病死的折磨。都是凡夫俗子,名利熏心,八苦相煎,三毒俱存——知道三毒吧?贪,嗔,痴,活不自在。我呀,万事不在乎,“存,吾顺事,殁,吾宁也。”人生随意,悠悠然哉。……小莉,你怎么不坐?
    “我不坐了,我想去看看楚伯伯……”
    “噢,对了。”楚新星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小莉在电话中说过,要找他父亲聊聊,想把李向南推荐到父亲的公司里。“走,我领你去。”他痛快地说道。
    两个人上了楼。“好了,你进吧,我已经和我父亲说过了。”楚新星半推开房门,听见里面一屋人的说话声。小莉转头看看他,他也看了她一眼,一瞬间千言万语涌上小莉心头,她说:“谢谢你。”转身推门进了楚同和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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