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的十七岁(127)

2025-10-10 评论

  人间的快乐、高层次的快乐,是高层次的灵犀相通、高层次的触类旁通的一笑,多么快乐;自己高层次,又有幸遇到另一个高层次,由相通到一笑,多么快乐。这种高层次的快乐,来自两人精神上的相知,但是,也许,在这种相知之上,又加上一点点精神以外的,在相通一笑外加上交流颠倒,似乎更加了层次。不过,但丁一定反对、曹子建也不赞成,「一点点精神以外的」,太容易破坏精神层面了,去问李清照、去问ElizabethBarrettBrowning,她们一定都反对,这些才气横溢的,不喜欢长条纵卧、不喜欢青女横陈。
  偷偷写这些,不要告诉大师。大师高层次又高层次。大师会和曹子建一样,喜欢死去情人的枕头。当我死后,大师会喜欢上我的什么?根本的问题是,我是他的情人吗?他从来没有承认,他只承认他自己的枕头。我承认我睡过那枕头。我似乎不太记起它曾垫高头部以外的我。我只记得一千年前日本清少纳言那本「枕草子」,清少纳言那种女孩子,写书会有枕上的「一点点精神以外的」内容吗?当然不会,虽然事实上,日本女人第二天会为昨夜的「骚笑过度」向男人道歉,并保证以后要严肃。我似乎不太记起可能根本没有发生的一切,但我断定我不会笑,我是庄严的,庄严得不会笑在枕上。大师喜欢冷艳清秀的女人。大师说他喜欢冷艳清秀的十七岁最后失控、要叫床。我似乎不太记起我叫床,但我也不敢否认。我只记得我忘了赞美大师才气的十斗,在重量下,我忘了重量,只想起长度,我赞美了长度。我醒来的时候,枕头在地下。枕头不靠我的承认,它见证了我似乎不太记起的一切、一切、一切,根本没有发生的一切。
  修女洗澡
  一提到模特儿,便有脱衣服的联想和换衣服的联想,它是一个跟衣服有密切关系的行业。不论脱给人看,还是穿给人看。穿给人看,只限于时装模特儿,其他模特儿都是脱的,因此,对自己裸体给人看,要有理解。
  我问了一次,问大师。做文学家的模特儿要脱光吗?他说,他要写的,是一个十七岁的种种,十七岁的生活、十七岁的思想、十七岁的天高地厚、十七岁的不知天高地厚。他只是一个观察者、研究者,甚至被当成偷窥者,模特儿不必时时刻刻觉得大师存在。有点像囚房里的犯人,囚房墙上有个窥孔,从外面随时可以看到你,你必须理解到你被全部偷窥到。你无须为偷窥你的人做什么,你只做你自己、自然的自己。这是第一步。等习惯了这种囚房心境,再谈其他。所以啊,目前只是以家为牢,过十七岁的自己。一切由我自自然然。如果十七岁的不裸体,就不裸,大师没有意见,只是他会很好奇的观察十七岁怎样穿着衣服洗澡。
  大师透露,修女是穿着部分衣服洗澡的。有人问到为什么一个人洗澡还不脱光,修女答道:「你别忘了有万能的上帝!」
  大师说他比上帝还上帝。他只是很自然的接近模特儿的生活,如果他看到什么,只是自自然然的看到,不算偷窥。在修女眼中,上帝才偷窥;但在模特儿眼中,大师并没有偷窥,只是很自然的相遇相见。所以,如果很自然的发生了什么,要假装你根本没有看到大师,这浴室里根本没有大师。
  把大师当隐形人?
  当隐形人还是知道有个人,不该有隐形人,而是根本没有人。就好像你在「演出」你在浴室,好的演员只全神贯注她「演出」的,根本不会想到旁边有导演和摄影师。所以,你裸体的时候就是你自己、只有你自己。这样才叫自然。因为只有你自己,你可以做出一个人时候的动作,比如说,你甚至可以手淫。对不起,大师忘了,十七岁的清纯女生是不手淫的(她只替情人手淫)。
  冒充女秘书
  他把房门钥匙给了我,表示我可以自由进出他的家。作为文学家的模特儿,他要观察我的生活,他的家就是我的家,至少约定的每周两个小时里是。
  我开门进来,他站在书架旁看书,甚至没有理我。我多么聪明,我知道他要偷窥我或不偷窥我,他要的,是我自然的生活。
  电话响了。他没有接,我接了。「他不在家,你是哪位?」「他大概两个小时后回来。」「我是他的秘书。」「现在,他有了秘书。」大师专心看书,头也不抬,也不好奇谁的电话。但他听到我说了不正确的话,我冒充他的秘书,大家都知道他没有秘书,尤其女秘书。要了解十七岁吗?十七岁喜欢说谎。十七岁聪明到不能承认是模特儿,因为解释不清。但十七岁为什么一定要接电话?这也解释不清,要问电话为什么响。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李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