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又回到老问题了,“文革”以后,大陆有一些伤痕文学,邓小平对这些伤痕文学的批评我在节目里面讲过,叫做:“哭哭啼啼,没有出息”。为什么呢?因为邓小平是强者。“文革”时候他也是受害人,他的儿子邓朴方被人从二楼推下来变成瘫痪,可是,邓小平面对这个问题,他没有哭哭啼啼——去解决这个问题啊,要消灭敌人啊。比如说,“文革”的时候,你说谁对你不起的,为什么今天不去研究?什么人对你不起,什么人是陷害你的,为什么不好好写?哭哭啼啼、抱怨、诅咒,都是没有出息的行为。
我李敖今天坐在这里给大家看,比如说蒋介石的五颗星,现在我说台湾的一首儿歌,名字叫做《星星知我心》,你懂我的意思了吧?就是星星知道蒋介石的心,我也知道蒋介石的心。可是,大家不注意,以为他带了五颗星是理所当然的。现在我整个地分析给大家看,他是打败了仗,丢掉了中国大陆,兵败如山倒以后,流亡到台湾组织了伪政府以后,给自己加了一颗星。当我李敖举出这些证据,提出这些解释的时候,你们才知道蒋介石是多么的不要脸。而不要脸后面还有更厉害的一个,夹带的一个,就是李登辉,也跟着不要脸。所以我说,当我骂一个人的时候,一定拿出证据来。你可以说:你李敖有感情的原因,你恨张三就骂张三,恨李四骂李四。没有错。可是,拿出来证据。我心里面什么感觉一点都不重要,我恨他,我喜欢他,一点都不重要。
比如说,我带了个女朋友街上走,迎面来了叫化子,很穷,脏兮兮的,伸手向我要钱。我掏出来,比如说一百块钱给他,我告诉你,你可以找出十个理由来。为什么?第一个,显给我女朋友看,你看我多豪爽,多大方,给叫化子;第二个理由可能是我嫌你叫化子脏,赶紧把你打发掉,不要在我眼前;第三个,可能我童子军,日行一善,要做善事。你知道吗?一个人做一件事情,有的动机是可以告人的(像我李敖告诉大家——我恨他),有的动机是不能告人的,或不便告人的。动机完全不重要,我们应该注意的是结果。结果是什么?结果是,你的一百块跑到那个叫化子身上去了。结果,行为上也好,事实上也罢,你做了一件好事。
所以,我李敖写这种书是什么动机不重要,并且我告诉你我的动机:我恨他,他卑鄙。可是他怎么卑鄙,我怎么恨他,用我的本领表现出来。我的本领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干什么?找东西以后把你斗臭。为什么斗臭你?因为你太卑鄙了,太不要脸了,给自己五颗星。李登辉跟着不要脸,又来了五颗星。满天都是小星星,我觉得太可恶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这样子很气愤地来把这个故事讲给大家听,整个桌子上面都是证据,你们看,哪一句话是假的?
我常常很自负地觉得我自己在历史上可以留名。留什么名?至少两点我觉得我可以留下来:第一点,我会告诉大家如何读活的书,而不是读死书,就是说如何做学问;第二点,我要告诉大家如何写出好的文章。有人说:这两点是不是吹牛?其实,我还保留了我真正的本领。我告诉各位,中国古人讲说三不朽,叫:立德,立功,立言。台湾没有功可立,我李敖也没有功可立,可是我立言足以使我不朽,因为我写了一千五百多万字。我觉得我是一个人格上面能够独来独往的人,并且一直到现在大家也许会觉得我在吹牛,你们看看我写的回忆录就知道多么的不容易——能够独来独往,一路走来,始终如一,却多么的高难度。
我跟大家曾经提过,我因为出道很早,所以,我有一个机会能够跟“五四”时代的人物接龙,其中一位就是胡适先生。胡适先生有一次写了个毛笔字给我,就是这个字,叫“宁繁毋略,宁下毋高,宁近毋远,宁拙毋巧”。这是朱子的话,朱晦翁语,胡适写给李敖先生,后来盖个图章。他字写得很秀气,在我们懂得历史的人看起来有点像女儿书(女孩子写的),像大陆启功先生,字写得很秀气,女儿书。为了二次大战被日本人骗去、抢去做军中性奴隶的这些慰安妇,这幅字义卖掉了,卖了台币一百万,接近三万美金,所以,这个字已经不在我手边了。胡适说过:做学问,要在不疑处有疑;做人,要在有疑处不疑。有人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有人说,疑人要用,用人要疑。待人的方法都不一样。胡适说,做学问要在不疑处有疑,这句话是对的。什么人有这个本领?胡适自己有这个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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