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有话说(8)

2025-10-10 评论

  我过去被国民党伪政府抓的时候,那天晚上是在我女朋友面前当场被抓走的。我这个女朋友是我一辈子最心爱的女人。她一辈子——现在说她一辈子不对了,她是小女孩子,才二十多岁——从来没有跟我发生争执,非常的温柔。她妈妈有时候责备她,跟她妈妈吵架,她跟妈妈偶尔也会顶嘴嘛,年轻人(正处于)反叛期,她妈妈就会凶一点说:“你闭嘴,不许再讲话。”然后她吓得就不敢讲话。可是怎么样呢?她嘴巴在动——她妈妈骂她,她也在回骂,可是她没有声音,嘴巴在动。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也在反抗,可是反抗是有程度的,因为我不敢发声音。今天台湾跟中国大陆的关系不是这样子吗?口口声声“台独”,你“台独”呀?口口声声公投,你公投“台独”呀?口口声声我的党纲是要公投决定“台湾共和国”,你公投呀?口口声声我是执政党,你现在执政党,你又连任了,口口声声你是“总统”,“总统”啊你说了算啊,为什么不公投啊?独啊、独啊、独啊?不敢啊、不敢啊、不敢啊。不敢,就因为不敢,所以我才不担心2006年台湾会发生独立的现象,我不担心这一点。
  所以我认为基本观念就在这里。可有一点呢我是关心的,我给大家看一个东西,这就是考古学上在希腊发现的一些片,一片一片什么东西,上面有人名。……这是什么东西啊?希腊古代的贝壳,上面是人名。什么人名啊?我要把你,他妈的,我要把你赶走的人名。什么原因啊?希腊有个制度很好玩,你爱国、你有名、你有功,你是大将,你是大政治家都没关系,只要全国人在这个贝壳上写上你的名字,一半人口说写上你的名字,一投票
  (当票来投),对不起,你给我出国。出国多久?十年,把你立刻赶走,赶十年。什么原因啊?这叫贝壳弹劾制,希腊人就专门干这个事情。有一个有名的希腊人叫Aristides,他是希腊最正直的一个政治领袖。忽然大家要弹劾他,要把他赶走。他走在马路上,前面来了个农夫,农夫手里拿了个贝壳就跟他讲——当然农夫不认识他,那时候不是像现在一样有电视,你张三李四长什么样,大家立刻知道,农夫不认识他原来就是Aristides——“我是文盲,不会写字,我要弹劾一个人,叫做Aristides,你这位先生可不可以帮我写上名字呢?”Aristides说:“没问题,我帮你写上名字。”就写名字。可是呢附带一句话,他说:“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要弹劾Aristides,为什么你要把他赶走,我很好奇。”刚才讲过,农夫不晓得眼前这个人就是Aristides,可农夫讲他一个理由,这个理由非常有趣。农夫说:“我整天听到的都是Aristides,Aristides,Aristides,我烦死了,我要把他赶走,就因为我受不了,我烦死了。”
  今天在台湾也好,在中国大陆也好,我们整天听到的都是陈水扁,陈水扁,连战,连战,宋楚瑜,宋楚瑜,烦不烦啊?烦死我们了。我们要不要精神稳定一下,不再谈这些人?要不要再这样子?所以我认为,中国大陆的同胞们,祖国的国家领导人们,要冷静一下,花一段时间,最好大家不再谈陈水扁,不谈陈水扁,不谈陈水扁,不谈陈水扁,好不好?也许有一天,我们台湾会执行一个制度,大家用贝壳把他们这些坏东西统统赶出台湾去。

  我们对中国古人的了解常常是错误的,我们以为我们会背一些诗、一些词,其实常常是错误的。譬如有人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对不对啊?不对。为什么不对?这是宋朝诗人陆游的诗,就是陆放翁写的诗,它不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而是“山重(重复的重)水复疑无路”,我看不到路,我才以为没有路啊。如果是“山穷水尽”,什么都没有了,哪来路呢?所以呢,原文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随便举这个例子跟大家说,我们所了解的中国的古典常常是错误的。什么原因呢?因为你们很少听到我来点化。
  我再举个例子,也是陆游(陆放翁)的诗。我的一位老朋友,他故去了,他叫陈子和,(这些字是)他写的,请大家看《集句》,集陆放翁的两句诗,第一个是“万里因循成久客,一年容易又秋风”。“万里因循成久客”,我很久很久地因为在外面,所以就变成了客人;“一年容易又秋风”,大家一般也会引用的。你李敖在台湾一连五十五年,从十四岁离开上海到了台湾,你是不是客人呢?我告诉各位:我不是客人。为什么不是客人呢?因为我住在中国。那你有没有怀念家乡呢?我告诉你:怀念家乡的情绪啊,事实上是一个错误的情绪。为什么呢?大家想想看,古代人离乡背井是好痛苦的事情。为什么?交通不方便,所以啊才有“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们看到唐朝人写的诗,写了几万首诗,几乎有一个很大的百分比都是怀念故乡、怀念故乡、怀念故乡,所以乡愁变成了很重要的一个感觉。可是现在不会了,你跟故乡的关系朝发夕至,电话也可以打通,什么方式都可以联络。所以,这个乡情对你不应该有那么浓厚的一种感情,它没有意义了。所以,住在台北和住在北京对我感觉是一样的。住在台北,住在北京,住在哈尔滨(我生在哈尔滨,对我太冷了一点而已)都一样,所以我没有这种乡情。没有这种乡情就表示说,我把整个的国家,整个的中国,整个的祖国是看成一体的,所以啊我虽然是万里因循,因循在台湾,可是台湾也是中国的一部分,我并没有成为客人。可是的确,“一年容易又秋风”,对我而言不单是一年容易,而是四年容易又秋风。为什么讲四年呢?我就告诉大家,我给大家看一个纪念品,这是四年以前我选中国台湾地区的领导人,就是所谓中华民国的所谓总统的时候,我是五个候选人中的一个。当时就派了治安机关,叫做“国家安全局”,他们派很多人保护我,他们送我礼物。什么人保护我呢?有张照片,大家看这照片就知道怎么样保护方法。大家看,这照片里穿红夹克的就是我,其他的,我们看到这些年轻力壮的,这些都是高手——擒拿高手、射击高手。大家想想看,在这种重重包围之下,外面还有团队、还有警察、还有摩托车,我会被刺吗?所以,任何的所谓行刺局面都是假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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