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无痕(119)

2025-10-10 评论

    廖莉莉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廖红宇,一个邻居老先生忙提醒她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这时廖红宇头上的伤口已火烧般灼疼起来,被切断的皮肤血管肌肉筋胜凶凶地好像都要爆炸了,汩汩流下的血已把她的眼睛整个糊住,但廖红宇还竭力保持着清醒。她挣扎着让廖莉莉先不要叫救护车,先扶她去派出所报案。
    派出所离小区不远,就在煤气站隔壁。但不知为什么,当晚的那个值班民警对依然还血流如注的廖红字极其冷漠:“你就是那个廖红宇?这么大岁数了,还跟人打架?”廖莉莉一听,肺都要气炸了,真想冲上去揍他一顿,但此刻不是打架的时候,只好强忍着气愤,咬着牙喊道:“谁跟人打架了?是他们砍了我妈!”
    那个值班民警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看他那神态,事先好像是得到过某种“暗示”。比如说是这种暗示:“嗨,哥们儿,今晚你值班?保不齐会出什么事哩。要是有个姓廖的丫挺的脑袋开了瓢,你少管那闲事。这丫挺的,最不是个玩意儿了,吃饱了撑的,净他妈的装孙子,跟咱大哥过不去。”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幕后交易,就不知道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当晚,他自始至终对报案的这对母女持爱理不理的态度,连笔录都没好好做,只是浮皮潦草地写了二三十个字,说了声:“行了行了,写个情况,回家等着吧。有什么结果会通知你们的。”就把廖家母女俩打发了,连现场都没去看一下。一直到“12.18”大案结案,杀害张秘书的凶手被押赴刑场,绳之于法,那晚对廖红字行凶的几个凶手却还依然逍遥法外。
    生活中,我们都痛恨腐败和腐败分子。数落这些人和事时,我们都能做到咬牙切齿,挥斥方遭。但一旦“腐败”笑嘻嘻地扭动着腰肢以各种不同的形式贴近你的时候,你又会觉得“她/他”挺可爱,因为“她/他”能超规范地满足你种种本能的欲求,种种消费的欲求,让你轻松获取轻松——以伤害他人和社会的规范为代价。这时,你会讨厌像廖红宇那样的人,觉得他们不近人情,不谙世事,没有人味,视之为“怪物”,轻则疏离他们,甚至于处处跟他们过不去。并不是说大家都应该喜欢他们,但至少在他们迫切求助时,都能伸出手去拉一把。中国进步到今天,只知道拿一块馒头去蘸革命者砍头后流下的鲜血治自己儿子的病的人肯定是不会再有了。但是拿着其他种种的“馒头”去蘸“改革者”和“反腐败者”的鲜血,以望填满个人欲壑的人,绝对还没有绝迹。至于为了一己私利(往往只是蝇头小利)而麻木不仁地钢架为虐的事情也许还会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不能说这样的现象日趋严重,但如不很好解决,它的确会影响我们民族的素质和历史的进程。如若不信,请稍待时日(比如20年左右,你我都还能活着看到那一天),便可见出一个分晓了。

    四十七
    手术进行了两个来小时。一直脸色苍白地等候在手术室门外的廖莉莉却觉得这不是两个小时,而是20个小时,或者更漫长,几乎没有尽头。来了不少人在手术室门外守候,有蒋兴丰,有老肖一家,有路南区检察院和市公安局的一些同志,还有橡树湾的一些干部和职工,来人中还有冯祥龙。
    手术后的第二天,廖莉莉发现妈妈不会说话了。“大夫,您给好好瞧瞧吧,我妈现在怎么说不了话了?”她急得快哭了。正在查房的苏大夫一时也查不出真正的原因,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平平廖莉莉的心,一个护士走了进来,低声告诉他,来了两位省反贪局和公安局的同志,要找他了解廖红宇的情况。
    “现在没法跟廖红宇谈话。她突然不能说话了,出不来声音……”苏大夫无奈地耸耸肩,对两位司法部门的同志说道。
    “她没有伤着嘴,也没伤着咽喉,怎么说不了话了?”那两位同志问道。
    苏大夫指指头部:“这儿突然受了刺激,也会造成失音。
    心理的问题、神经性的,都有可能。”
    “这得多长时间才能恢复?”
    苏大夫叹了口气说道:“这就难说了。”
    “我们急需跟她谈一谈。只有她本人看到过凶手。她能不能尽快向我们提供凶手的情况,对于能不能尽快地抓住凶手,特别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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