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楼下传达室打来电话,告诉方雨林,有个女同志急着要找他。
方雨林一怔:“都几点了,还有什么女同志来找?”
“反正是找你的,快下来吧。”传达室的同志打了个哈欠说道。
方雨林猜想是丁洁。果不其然,是她。“丁洁?出什么事了?”他拉了把椅子过来让丁洁坐下,便问。“周密刚才来找我了。”丁洁眼圈有一点发青,很明显,这一段时间以来她都没好好安生过。方雨林略略地问了几句,觉得事情重大,便跟马凤山请示了一下,直接把丁洁带上了楼,带到马凤山面前。
马凤山问:“周密什么时候去找你的?”
丁洁说道:“今天晚饭后……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把车直接开到我家门口来接我,也没像往常那样,让我开着自己的车去见他,而是让我在我家附近街区的一个拐角处等着他……”
到约定的时间,周密开着他那辆黑色的大奥迪车徐徐驶到丁洁家附近街区的一个拐角处,一直把车开到丁洁面前,赶紧下了车,极绅土地替丁洁打开车门,殷勤地邀她上了车。走了一段,周密微微地笑了笑道:“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
丁洁苦笑笑:“无所谓了。”
那天事过后,方雨林曾再三告诉丁洁,第一,不要不理周密;第二,周密再来找她,要及时告诉他;第三,在和周密继续接触时,不要提及那些旧报纸和旧笔记本的事。假如要生气,也只表明对他那天的失约有所不满,特别不能提看到了顾三军一事。今天晚上,丁洁就是按方雨林的“谆谆教导”做的。从那天以后,丁洁也不再追问方雨林,周密是否出了事。
预感告诉她,这一定已是不用再问的事了。但从心情上来说,她的不安和巨大无比的痛惜,仿佛自己走到了一道深不可测的悬崖边似的,等待着一阵狂风猛袭,来结束这一切……
“我已经向你道过三次歉了。丁洁,许多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已,没法左右自己……”周密一边开车,一边继续圆着那天开始的这个“谎”。“你今天拉我出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句话?”丁洁瞟了他一眼。
周密不做声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我明天要走了……我给你带了一样礼物,放在后座上了。”丁洁起身从后座上取来一个小包。周密叮嘱说:“现在别看。等我上了飞机,你再看。”丁洁问:“什么东西那么神秘?”周密说:“没什么神秘的,是我进市政府机关前几年写的日记。你不是一直想看我最近的日记吗?”丁洁说:“你那几本青少年时期的日记,我还没敢看哩。”
周密突然笑了笑,说道:“不着急,也许过些日子,你就会非常想看了。”
丁洁心里一紧,因为他这时的笑容,让丁洁觉出是用一种无奈逼出来的,是她从来也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她稍稍愣怔了一下后,问:“为什么?”
周密谈谈一笑,不答了。
这时,车已开到郊区的一个大型水库边,停了下来。周密下车,慢慢走到大堤上。寒风吹起他的衣襟。他居然就像是什么感觉也没有似的,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神情十分复杂地眺望着远方。
丁洁走了过去。
周密目不斜视地问:“你怕水吗?”
丁洁说:“我在学校里就是游泳好手。你忘了?”
周密嗒然感叹:“我从来不敢下水游泳。我崇拜水,敬畏水。我从来就认为,水是所有有形物质中最不可琢磨,最富有生命力,又最具有毁灭性的。我们诞生在母亲腹中的羊水里,最后又腐烂在土壤的水分中。水让我感到窒息,让我感到自卑……一跳到水里,总让我感到自己就是孤苦无援的婴儿和正在腐烂的尸骨……”
丁洁打了个寒颤说道:“你怎么会把这么美好的一样东西看得如此阴暗可怕?”
周密反问:“水,可爱吗?”尔后苦笑笑,低下头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向停在大堤下的轿车走去……
“我把他给我的那包日记本带来了,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丁洁说道,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
马凤山问:“他说是进市政府机关前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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