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林犹犹豫豫地向外走去。
郭强回过头来提醒道:“带上这些照片。”
方雨林听话地拿上照片。
郭强又说:“带上现场勘察记录。”
方雨林又犹豫了一下,一边找记录本,一边问:“你怎么知道我还有现场勘察记录?”
郭强说道:“这还用‘知道’吗?快走吧。”说着,他先走出门去了。方雨林随后也跨出房门,掏出钥匙,回身准备给门上锁。就在把钥匙插进锁孔的一霎那,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极度不安地猛跳起来,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了看郭强。郭强这时也回过头来看了看他。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从郭强的眼神里究竟觉出了些什么,但那的确是一种非常陌生的东西,令他极度不安的东西。他本能地从锁孔里抽出钥匙,赶紧回到屋里,并一下关上了门,把郭强关在了门外。
郭强立即冲了过来,用力拍着门,叫道:“雨林!雨林!
你又犯啥病呢?”
方雨林却怔怔地在屋里站着,怀里还紧紧地抱着那些他视为生命一般重要的照片和现场勘察记录,似乎对自己突然间做出的简猛之举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好长一段时间对郭强的叫喊和敲门,都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下午还有会,郭强没再跟方雨林僵持,只说了一句:“没跟我商量妥以前,你别跟任何人透露你对案子的这些分析。记住啊!”然后就匆匆走了。
后两天,郭强一直参加局里的年终总结评比会。在会场上,郭强一直是心不在焉。两天来主持会议的人说了些什么,他基本都没听进去。他一直在回味着方雨林对案子这个大方向的判断,并为之“胆战心惊”。
“郭强,咋整的,蔫不拉唧的?”最后一天散会时,早就发现了他这情绪的马副局长凑到他身旁,关心地问。
“没……没事……”他没说实话。在没做通方雨林的思想工作以前,他不想直接由自己去向局领导报告此事。事情还没到如此紧急的地步,不能把好朋友逼到那份儿上。所以,后来他虽然又想去找马副局长汇报,甚至都到了马副局长办公室的门口,并来回走了好几遍,有一回,手都伸到门把上了,但还是犹豫再三,没敲门。出了市局的大门,他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方雨林这“狗脾气”,毅然决然地掉转车头,快速地向自然博物馆驶去。但等他冲上楼,那个守候在“参观者止步”牌子前的老人挡住了他。
老人告诉他方雨林两天前就已经搬走了。郭强不信,强行冲到那个楼道尽处,用力撞开小暗室的门,果不其然,里头已经搬空了。虽然桌子椅子等家具都还在,但属于方雨林的东西却一件都没有了。墙壁上的地图没有了,那些现场照片没有了,书也没有了。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仿佛这儿从来没住过人,更没搬走过东西似的。
郭强呆住了。
十四
市政府机关的门诊部一般来说工作量不大。除每周的星期一和每天8点到9点半这两个时间段里门诊量相对会大一些,大部分时间,值班大夫们还是比较清闲的。但也有例外。比如那天上午10点来钟,就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周副市长的秘书打电话来,说周副市长晕倒了,让这边赶紧派个大夫去看一看。市长和市委的秦书记也很快得到了同样的报告。“没听说过他有晕倒的毛病。”市长一边匆匆向周副市长办公室走,一边回忆。“是啊,他以前身体挺好的。”秦书记也不无担心地说道。周副市长早先在省委党校学习时,秦书记当过他的班主任,对他的一些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刚才你跟周副市长唠叨了些什么?”周副市长的秘书在办公室的外间,压低了声音,在严厉地斥问着一个中年妇女。
这个中年妇女叫廖红宇,40来岁,小个子,黑皮肤,深眼窝,深眼窝里有一副特别灵动的眼珠子,穿一件羽绒长大衣。因为旧,因而大衣面的颜色灰黑难辨。但在敞开的大衣领子里,却实实在在裹着一条自家手打的加长毛线围巾,围巾的颜色却是怯兮兮的那种翠蓝。
“没有啊,你让我在这儿等着,我就等着。等了一个来小时,周副市长才露面,我刚跟他打了声招呼,啥都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哩,他……他突然地就这么晃悠起来,吓我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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