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福海开天辟地讲完,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放下茶杯一抹嘴:“不要我一言堂了,各位都发表意见。”
马立凤眨着眼不知该不该率先发言。
许怀琴慢条斯理开腔了:“我同意老龙刚才的意思。罗成在黑三角做这么大的决定没请示市常委,这本身就有些不当。组织程序的不当,必然带来决策上的轻率莽撞。”
龚青琏这时一伸双手:“老龙刚才讲得很透彻,安全生产,安全是生产的注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不过,”他隔岸观火大度从容地说:“罗成考察一番,强化了开发区的安全意识,也算有些意义。”他怕这话引起歧义,马上笑着总结:“我的结论很明确,同意黑三角开发区的报告,继续开井生产,同时大力度加强安全保障,开发区的体制应该巩固发展。”马立凤这时跟上主流:“我同意龙书记和许怀琴、龚青琏的意见。黑三角开发区是天州的一颗明珠,不能给它抹黑,要把它越擦越亮。”
龙福海仰声舒缓地笑了:“我们的秘书长什么时候有开文彩了?”
纪简明坐在龚青琏对面神情严谨地望向龙福海:“罗成不请示常委会就做这么大决定,是轻率了一些。”龙福海说:“就这一句?”纪简明一笑:“我的意思都包括在其中了。”龙福海从来是圆活笼统的,他一挥手说:“纪简明说话从来简单明了。既然说罗成做决议是轻率的,那么意思就是这样的决议不经过现在讨论是不成立的,对吧?”纪简明对这样的解释只能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
范人达、蒋政和都说情况不太了解。
龙福海也不为难他们,把他们当做跟风的就完了。
他现在先合围两个骑墙派孙大治和贾尚文。他看着挨坐在自己一旁的二位:“现在就剩下二位副书记了。你们那天参加了罗成的现场会,现在让你们投票反对,是不是两难哪?”没有人知道这两位多少年淡如水的“君子之交”现已成“至交”,也没人知道孙大治传授贾尚文要等到最后裁判枪响再起跑,把站队的抉择权保留到最后。
贾尚文心领神会孙大治的告诫,决定往后让让,他转头看孙大治:“大治先说吧。”孙大治为难地唉了一声,转过头又让贾尚文:“对生产上的事你向来比我更有发言权,你先说吧。”贾尚文到底让不过孙大治,他困难地扶了扶眼镜,扯着脸皮尴尬一笑:“罗成在黑三角开发区确实很深入了一下,我和大治也跟着下了一趟井。”他思忖地停住,不看别人,接着说:“天州煤矿井下水是比过去多了不少,下了就有点感受,所以罗成提出关井停产,我们当时理解,也附和了。”说到这里,贾尚文觉得自己从困难中开出了喘气的豁口,一摊双手说:“总之,那天听了罗成的一番意见,我很容易举手投了票。今天听了老龙和这么多同志发表意见,我好像应该改变观点。”
贾尚文说完这段话似乎爬了一段坡,拿出手绢擦额头汗了。
龙福海心明眼亮又看孙大治:“大治的意见呢?”
孙大治理了理面前放的材料笔记本:“我这么多年管政法,对生产上的事有些隔。现在看来,罗成当时缓一缓下决议,到常委会上再讨论一番,可能更妥当。”龙福海要将罗成之外的地盘全部合围干净,他问孙大治:“那今天撤消罗成在黑三角现场会做出的决议,你认为大家的意见呢?”孙大治守住最后一线迂回余地:“我基本上没意见,但我建议常委会是不是再和罗成本人沟通一下,他形成决议如果轻率了,我们今天形成决议,就可以不轻率。”龙福海大手一挥:“停产一天,要损失多少?经济损失不说,人心浮动,政治损失更大。对一个轻率的决议,要当机立断否定它。”
孙大治随和地一张双手:“那我就再没话了。”
龙福海说:“十人常委会,九人开会形成决议,有效。”
龙福海一步紧一步进行着他的合围。他在办公室里背着手踱来踱去,偶尔站住张开双臂拿两个唱戏的架势,又深谋远虑地走几个开山步。听到电话铃响,马立凤说她已经到楼下了。龙福海问:“东西拿到了吗?”马立凤说:“拿到了。”龙福海便吩咐了几句秘书,乘电梯下楼了。马立凤早已在车里等,司机为他拉开车门。龙福海一上车就对坐在前面司机旁的马立凤说:“拿得顺利吗?”马立凤举了举手中的皮夹:“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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